“伟男,刷牙了吗?”程伟男跑下楼时,妈妈在后面喊着。
“刷了,里里外外都刷了。”她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老妈呀,女儿吃没吃饭,你不问,怎么先想到牙齿呀?难怪你做牙医。
“哥们,还没吃吧?”楼下,郝心情把一包煎饼和一杯豆奶递给她说。
“姐们,能不能来点创意?还是老一套。”她虽这么说,还是一口咬掉了煎饼的五分之一。
“细节决定成败吗?”郝心情细细地嚼着煎饼。
“直接说主题,别搞迂回路线,一看,你就是文科生。”她说着,煎饼已消灭了大半。
“我们要去应聘,和人家面对面交流,有异味的东西不能吃,别把人家熏跑了。再有,有菜叶的不能吃,万一在门牙上留下一枚,一枚菜叶就会酿就一碗泡汤。”郝心情此时才把第一口煎饼咽下去。
“歪理邪说,我都吃了几天的煎饼豆浆了,怎么还没找到工作?”
“说明吃得还不够,只要坚持吃下去,就能找到工作。”郝心情攥紧拳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那你就一直吃下去吧,即使找不到工作,我只吃这一次了,一辈子就吃这一次煎饼加豆浆了。”她猛地吸了口豆浆,恶狠狠地说。
“不要这种愤世嫉俗的样子,没看到那个气球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露一露牙齿,人只有把牙齿呈现给别人,才是最美的,因为笑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美的表情。”
“你和我不一样,起了个让人嫉妒的名字,”她把最后一口煎饼咽下去,继续说,“你放气球该不就是提醒我有个好心情吧?”
“聪明,你那天说,看到鬼后,尖叫声把鬼吓跑了。我想,你的尖叫声没那特异功能,你看到的,就像我放飞的气球一样,也许就是小孩子嬉戏带的鬼脸面具,面具被狂风吹到芙蓉树上去了,被你看到了,随后,它又被风雨打跑了。”
“有这么一说,”她歪头看了郝心情一眼,“哎,你说,我的尖叫声是不是真的有吓跑鬼的威力?”
“因为我没见过鬼,不知道鬼是不是这么胆小,但我知道,你的尖叫声的确有很强的杀伤力,能把人吓成鬼。”郝心情笑着说。
“这么说,我见鬼了?”她赶紧跟上。
“怎么说?”
“你听到了我的尖叫声,可又站在我面前了。”她幸灾乐祸说。
“哥们,谢谢你的提醒,这么说,我现在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郝心情说着,身体僵硬地往前迈着步子。
看着郝心情的滑稽动作,她几乎要笑喷了。说实在的,跟郝心情在一起,她总会不经意地笑几声,也许,起个好名字的确很重要。
上车走人,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到了《玫瑰青春》杂志社的招聘处。
“《玫瑰青春》杂志社招聘坐班编辑一名。”
程伟男绝对给自己的视力一个赞,她越过长长地等待招聘的队伍,看到了招聘牌。
“不是文科生很少吗?学汉语言文学的应该更少了,怎么招聘个编辑就这么多人?该不是全国的学汉语言文学的都到这里凑热闹了吧?”她沮丧地说。
“人不算多了,你是没见过大型招聘会,见到了,你就知道什么是人山人海了。”郝心情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不是人越多,越能显示我们的能力吗?”
“要是只有我们两个,要一个编辑,我还有点信心,这么多人,前途已经明朗了。”
“怎么这么瞧不起我?凭什么,我们俩应聘,一定就是你的?”郝心情很不服气。
“你没看到吗?招聘上写着呢,女性优先。”她指了指招聘牌。
郝心情踮起脚看了看,摇摇头,说:“绝对的性别歧视。”
“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不招聘女性的广告,怎么不说性别歧视了?”她哼了一声说。
“你这么说,我就心理平衡了。”又该郝心情幸灾乐祸了。
“典型的啊Q!”
招聘队伍缓慢向前移动着,已经有面试的人出来了。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
“什么人呀?看完简历,还要看人家的胸,要是个美男,本人就豁出去了,可你看那色眯眯的小眼睛,再看脑后的那把长发,让人家呕吐。”一个女孩抱怨着。
“这有什么?不就是让拉低衣领吗?胸可是我的资本,关键时候不挥霍一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另一个女孩说着,波涛胸涌地从程伟男身边走过。
程伟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叹了口气,喃喃地说:“要是靠胸,估计这辈子算完了。”
“和我学呀。”郝心情不失时机地打趣道。
“怎么和你学?你都没有胸。”她几乎气乐了。
“我靠的可不是胸,是胸怀。”郝心情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脯。
“轻点儿,别漏了。”
“下一个。”
程伟男只顾着和郝心情穷对付,不知不觉已经轮到她面试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又看了看郝心情。
郝心情向她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面试室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女孩说的那个人。坐在中间,穿着一件花衬衫,低着头,脑后束起的长发很滑稽。
她一声不吭地把简历放到那人桌子上。
那人头没抬,拿过简历,逐一看着。
潮湿的空气仿佛又撒了把面粉,变得混乱而粘稠,这就是程伟男此时的感觉。她后悔参加这次应聘了,那么多人,机会本来就少,不能又不想靠胸吃饭,希望渺茫呀。
她等那人赶快看完,好拿简历走人。
“学校不错。”
“啊?”听那人说话,她才从胡思乱想中醒悟过来,“还,还可以吧。”
那人这才抬起头,看着她,说:“是个女生呀。”他又低头看了看简历,又抬起头看着她,“对不起,没看性别,你的名字倒是挺有个性的”。
“嗯,别人也这么说过。”
模样还算规整,眼睛就是小些,倒是看不出色眯眯的样子,只是这身花衬衫和脑后的长发,不像好人。她随口应着,心里还在胡思乱想。
“在一些刊物上发表几篇小稿子?”
“嗯!”她答应得斩钉截铁,心想,说几篇稿子不好,为什么加上个“小”字?
“你对编辑这项工作有什么理解?”
“我认为作为一名编辑,首先要把握好刊物的风格,再就是做好与作者的沟通,让他们的稿子写得更好,更符合刊物的要求,呈现给读者的是赏心悦目……”这话,她倒是信手拈来,来时路上,她和郝心情已经对面试需要回答的问题做了预演。她已经把想好的话说绝了,至于郝心情再回答什么,那是郝心情的事了。
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她突然来了信心。
“把衣领拉低些。”
听到这话,她的好心情一扫而光,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狼头。
“色狼!”
她随口而出,声音很低,但在狭小的房间里却充耳可闻。
自己的胸虽然小,也不能便宜了色狼。工作怎么样,她不管,以牙还牙,必须的,什么淑女气,去他的。
“下一个。”那人竟什么也没说,把简历递给了她说。
她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会儿。
“你可以走了。”那人摆了请的姿势,脸上带着色眯眯的笑容。
她冷哼了一声,拿着简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怎么样?”郝心情正等在门外。
“色狼,还是个贱得没法的色狼。”她气鼓鼓地说。
“那就好说了,看我的。”郝心情说着,推门进了面试室。
她不知道郝心情的话什么意思,只能等在门外。
五分钟后,她听到面试室里传来一声怒吼,“给我出去!”
“同志,你别着急呀,上面有我的手机号,需要了,找我。”郝心情的声音。
“出去!”那人声音更大了。
“这是怎么说的?你看……”郝心情是被推着走出面试室的。
“你干什么了,把他气成这样?”她好奇地问。
“我什么也没干呀。”郝心情似乎很委屈,说,“进去后,我把简历递给他,他就开始看了。”
“然后呢?”
“他让我拉低衣领,我就照做了,把整个胸都给他看了。”
“然后……”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到了我的胸,说怎么是个男的。”
“然后?”
“我凑到他的耳边说,大姐,我没想到你这样大方,你看,我的胸还算过得去吧?然后,他就急了,让我出来,你说我冤不冤?”郝心情对那些等待招聘的人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是什么杂志社?让这样的人主持招聘,我看还是算了。”有人说着,走开了。
见有人走,其他人也动摇了,零零星星走了不少。
程伟男和郝心情跑到人少的地方,笑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