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城,无忧楼。
楼名无忧,酒名无忧,可惜,人却未必无忧。
临窗而坐,叶秋看着眼前这英武少年,眼神缥缈,似有无数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琛看着坐在对面的白衣剑客,神色难明。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自己的姐姐给幽州太守王强送了一封信,又在这无忧楼呆了三天,然后告诉叶秋八个字:“离开楚朝,越远越好。”
“谢谢!”叶秋仿佛回了神,轻轻的说了一句。似乎怕惊扰了谁似的。
张琛微微一愣。初见叶秋之时,叶秋一身素衣,缓步踏上无忧楼,犹如嫡仙下凡,贵不可言。
登上无忧楼,面向朝南,临窗而坐时,又好像是一位落魄的诗人,剑客视若生命的剑被随意的摆在桌上。那一刻,张琛有一种感觉,这位经皇朝一战闻名天下的绝世高手,即便是幼童执刀恐怕都能杀的了。
而当看见自己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张琛知道,叶秋认识自己。又或者,叶秋,在等着自己。又或许,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这是一个失意人。
但无论是哪个形象,张琛,都知道,这是一个高傲的人。事实上,不论是以前天子近卫、还是现在半步道境高手的身份,叶秋都可以是一个高傲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居然说,谢谢。
或许,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张琛想着,什么也没说,悄悄的下了楼,匆匆的朝天阳城外走去。
虽然资质有限,但张琛明白,随着叶秋的出现,天阳城,甚至整个庆阳郡都已成为了是非之地。
苦涩一笑,叶秋拿起面前的清洱茶,抿了抿,看着张琛远去的身影:“没想到,你真的还记得我。”
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先帝下旨,选天下英才,不限男女,凡资质绝顶者,皆可入帝都一品堂。从一品堂出来后,即可委以重任,受天子青睐,一步登天,成为朝堂栋梁之臣。
青春年少,有我无敌。那时叶秋年少,虽声名不显,却自信天下年轻一辈可比肩者寥寥无几。进入一品堂后,更是刻苦专研武学,甚至尚未崭露头角,就被先帝雪藏,被当做皇家隐藏高手秘密培养。
一品堂立,天子期望甚高。君前较武,赢得龙头回首望。各方私下较劲,或拉帮结派,或孤军奋战。也就是在那时,叶秋认识了张颖,那个自信、坚强、乐观的女孩儿。
其时叶秋一人一剑,虽剑锋深藏,却无人敢惹。张颖天赋极高,奈何不是世家出身,底蕴有限,虽奋力拼搏,但短时间内终究还是有所欠缺。两人相识之时,既不是因为什么恩怨情仇,又没有英雄救美的狗血情节,只是偶遇相见,闲时相知。
她喜雪,他生于雪。她喜茶,最爱清洱茶;剑客喝水清心,却不知从何时起也开始喝起了清洱茶。她爱动,爱玩,常说人生之乐在于行之一字;他喜静,静中悟剑,静中悟道,却不知道从何时起也开始了愿意陪着她四处游走……
那一段时间,是叶秋二十多年来少有的值得怀念的日子。但只可惜,那时,张颖已有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重要的是,张颖喜欢着那个人。那时,叶秋之父尚在,叶家声势正盛,圣意正隆,又怎么可能同意堂堂的叶家世子与平民女子相恋,更何况,那女子已有婚约。
因此,叶秋从未和叶父提起个人情感,也从未与张颖提起二人的情感。张颖也从未提及。或许只是心有默契,又或者真的只是好友,总之就这样简单过着一品堂的日子。
只是,只是每次张颖回家见那个人,或者那个人来京看张颖的时候,叶秋总是不自觉的消失。张颖也会不自觉的与叶秋断了联系。
佛说,慧剑当斩情丝。可惜,叶秋的剑,只是剑,不是慧剑,自然也斩不断情丝。
君前较武,张颖问剑一品堂,一式天外飞仙,可匹敌者寥寥无几。先帝大悦,“巾帼何须须眉让。”
平凡而来,载誉而归。天子证婚,张颖正式脱离一品堂,归家成婚。
张颖走的那一天,帝都的天下着雨。帝都城外,骄阳似火。
叶秋赠剑,剑柄有字:相见恨晚。
一天后,剑残而回。剑柄张颖留下了,剑尖还给了叶秋。
那一天后,叶秋离开一品堂,正式成为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