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北城,商铺林立,鱼龙混杂,素为官家所忌惮。曾有朝中重臣谏言,请羽林卫明察,邀锦衣卫暗访,辅以禁军,肃清北城。可惜,因为北城势力交错,更牵涉到皇亲国戚、朝堂大员,甚至后宫嫔妃,最终不了了之。
此刻,原本繁华热闹的北城却是宛如一片死城,无半点人烟。城门口,往日里誓死守卫帝都的禁军也全然不见人影。
城门楼上,一面色白净无须之人,手持浮尘,静静的站着,淡然的看着逐渐向北城走来的叶秋。
直到叶秋走近城门,方才不急不缓的从城楼走下,站在了城门口中央。
“陈公公,好久不见。”叶秋看着眼前的老太监,苦涩一笑,“没想到卑职竟然有如此荣幸,劳动了公公大驾。”
“小叶子,你不错。”陈公公一笑,如微风拂面,不急不缓,不轻不重,随后似乎又抿了抿嘴,斟酌般的说道“你很不错。”
陈公公。只要知道这个人存在的,都会称他为陈公公,即便是明皇。叶秋从未见过陈公公出手,但却知道,有北原第一高手之称的萧寒十年前潜入皇宫后,再未出现过。那一夜,萧寒只见过陈公公一人。
“呵呵,自然不错。叶家男儿,从来不错。”叶秋傲然道。剑者,不弯。
陈公公微微一笑,却也不说,只是伸出右手手指,向着虚空,轻轻一按。
叶秋目光紧缩,仿佛只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身形急退,自踏出叶公府以来的第一次后退。
退了数十丈之后,叶秋才止步,再抬头,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处的陈公公,眼神中满是惊悸。就在刚才,陈公公拇指落下的那一刻,叶秋竟是感到天地都落下来一般。
陈公公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欣赏,脸上仍旧是挂着笑容,这一刻却是有一种菩萨临世、佛陀再生的慈悲。
原本伸出的右手,缓缓收回,很自然的搭在了左手浮尘上,仿佛从未动过。
然而,叶秋竟是如提线木偶般,一口气血喷出,身体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道境。”叶秋心中骇然。
天下武学道法无数,但归根到底,不过是术、法之别。术,不过是法的衍生,不论是武术还是道术,学到了都可杀敌防身。法,却是术的根源,是道的体现。道法、武法,都是法的体现,甚至到了深处,是道的体现。
但,法不传六耳。要学法,就首先要学术。只有将术学深了,学透了,学无可学之时,才能在冥冥之中获得天道感应,进而进入道境。自此,才有了学法的资格,才有了习道的资格,才有可能去追求那缥缈的长生之道。
世间武者、道者多如牛毛,奇才也并不少见,但真正能够达到道境的,少之又少,可谓是凤毛麟角。
然而,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不起眼的太监,竟然会是一位道境的无上存在呢。
世间有言,道境之下皆蝼蚁。
“卑职习武二十载,于懵懂之间得一剑,请公公指教。”叶秋深知,再让眼前这位陈公公出手,自己必死无疑。
“哦。”陈公公轻咦一身,“呵呵,看来小叶子你还不甘心呀。”
叶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上翻腾的气血,右手持剑指天,“卑职生于雪夜,与雪结缘,最喜雪中练剑,从未有一日停歇。三年前,卑职雪中杀敌,生死之间,悟得,剑如雪,剑者如雪。一年前,卑职雪中静坐,雪花飘零之际,悟得,雪自剑中来,剑者即是雪。卑职愚钝,不知深浅,两次只是勉强悟出一剑,请公公品鉴。”
剑,指天而出,从天而来,落于地,起于心,发于情,止于意。
陈公公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逐渐面无表情。“三千大道,太上无情。”陈公公长吟道歌,右手摆拂尘,左手画牢笼。
天地本混沌,拂尘丝化道。道困天地,却终究困不住一位执着的剑者。
“或许,是一名剑仙。”陈公公微微出神。在叶秋出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叶秋,这位原来锦衣卫的高手,现在陛下眼中的逆臣,即将要步入道境了。
道境。
道境之下皆蝼蚁,道境之上得逍遥。叶秋,离踏入道境已只差半步,最后一剑更是达到了道境之威。正因此,纵然陈公公踏入道境多年,参悟造化,仓促之间也只能将叶秋打入城防河暗流之中。
陈公公面向皇宫,向前一步,手持拂尘,躬身一礼,道:“陛下,臣无能,未能将叛臣叶秋擒拿。”说罢,身形渐渐虚化,消失。
皇宫大内,御书房。明皇面向北城,似乎看见了陈公公消失的身影。
“陈公公还是念着当年与叶公的情分啊。”明皇沉思片刻,随后道:“传令锦衣卫副统领石龙,北上擒杀叶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