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三十四建昭元年。汉宫内。
“哎,你们听说了吗。陛下要画工画下宫中女子的画像,呈给他呢。”一群相貌娇柔的宫娥围着,好不热闹。
“那岂不是被陛下看上就成这大汉宫的贵人娘娘了吗?”其间一个稍矮的女子惊呼。
旁边一位姿色不俗的宫娥斜眼看她一眼,“那也要看有没有那麻雀变凤凰的命。”女子悻悻地住了嘴。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位女子,眼眸顾盼生姿,衣衫摇曳,即使是朴素的宫女装扮,仍旧是清艳脱俗,娇艳逼人。稍矮的女子有意挖苦那宫娥,“瞧,人家王樯那才是真正的凤凰,你啊都不及一半,还是想想如何讨好混口饭吃吧。”说罢,便轻掩嘴角,咯咯娇笑起来。
宫娥脸色有些发青,又有顾虑不敢过于轻狂,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王樯走上前,问道:“之夏,好端端的,她怎么走了?”声音清浅圆润,悦耳动听。之夏,也就是稍矮的女子,不耐的撇撇嘴,“最讨厌她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了。只不过说你比她漂亮,就跑了。真是个小气鬼。”王樯心中直发笑,果真是小孩子心性。
见之夏还是有些义愤,便扯开话题,状似随意问道:“刚才在聊些什么,看你那么高兴。”
之夏脸色古怪,问道:“你还不知道画工要来给我们画像的消息吗?”王樯心中一咯噔,又让之夏详细解释了一番。越听王樯的脸色越发难看,因是傍晚面色不显,之夏也没有发现异常,滔滔不绝道:“王姐姐,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呢。比那天上的仙女还要美。你以后啊,肯定能当上主子呢,一路平步青云......”
王樯目光呆滞,跌跌撞撞的向一旁跑去,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可这时,她的泪像晶莹的珠玉簌簌而落。
宫中不干净的见多了,她情不在此,自然绝了那份心思。
一旦被皇帝看中,在整个大汉宫便成了众矢之的,想起那些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王樯便不寒而栗。想起那张魂牵梦萦的脸,王樯心中一暖。慢慢捂上心房,就算为了你,冒点险又算的了什么呢。
“姑娘,汝可想清楚了。这一旦选上,可就是天大的荣华富贵啊。”毛延寿攥着手中价值不菲的金钗,纠结的问道。
眼前这位姑娘,相貌身段几乎比那些主子娘娘们都过之而无不及,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王樯按下心中的揣揣不安,强硬道:“汝既然收下吾的钱,请务必办好这件事。富贵固然吸引人,但没必要拿性命去涉险。”这话毛延寿的私心上还是很赞同的,知道这女子是个通透的人,不禁有些好感。“汝且安心,你的画,老夫会稍作改动,不会被选上的。”
王樯道了谢,心中舒了口气。幸亏这毛延寿是个易于相处之人,不然凭她一己之力也无可奈何。可她不晓得,毛延寿这人本就是见钱眼开的,见多了拿钱求他画的美点的,还没见过这么傻的女子。
果不其然,王樯的画递上去便石沉大海。眼间当初与之夏敌对的宫娥都得到了皇帝的垂怜,自负美貌的王樯却迟迟没有动静。掖庭宫众宫女嬷嬷态度有些微妙不明。
王樯没有在意,依旧我行我素的做好本职的事情。只是旁边的之夏说的她头都大了。
“喂,汝到底有没有听吾说话。吾是为你抱不平好吗?”之夏脸颊气鼓鼓的,红晕嫣然。
王樯淡淡道:“若汝可静心于口,吾必重谢。”之夏霎时哑口无言。
王樯知道自己没被选上众人必定起疑,但她也明白谣言止于时间。她的时间还有很长,不急。只是自己在掖庭宫的地位可能不再那么好了。
公元前三十三年。
王樯跟在一个内侍后面,低着头快速向北宫走去。此时她的心情并不平静。两日前之夏被卫婕妤召去,扣留至今,又派人召她前去不知是为何事。想套点消息,但皇宫不识深谈是大忌。王樯也不敢过于多言。
很快,王樯便尾随内侍进了一处宫殿。宫殿内部精致典雅,名贵的青瓷配饰,还有一股不知名的幽香轻轻飘散。王樯微怔,看向了位于上座的卫婕妤。卫婕妤蛾眉远黛,头戴名贵的首饰,身着锦袍华衣。冷艳华贵。通身的气派和上位者的气度让王樯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当年被之夏气跑的宫娥了。她低头,跪下行礼。“奴婢叩见婕妤娘娘。”
卫婕妤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约莫是一炷香的时间,周围都静悄悄的,才缓声道:“平身。”又向旁边的圆脸宫婢瞥了一眼,圆脸宫婢心领神悟与其他宫侍悄然退去,掩上宫门。
“王樯,可晓得本宫为何召见于汝?”卫婕妤心中有些嫉恨始终胜她一筹的容貌。
王樯微微低头,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露声色。“奴婢愚钝,恳切娘娘明言。”
卫婕妤心中冷笑,经过精心保养的手指莹白如玉,绛色的蔻丹闪着莹润的光泽。卫婕妤满意的点了点头。眉间轻蹙,道:“陛下近日忧心于和亲匈奴之人选,想我大汉天朝昌盛兴隆,勋贵世家怎么舍得把人嫁到蛮荒之地呢。之夏那丫头的家道虽然没落但也算是官家小姐,长相也娇俏。本宫欲向陛下提起此事呢。”卫婕妤仍然是笑意盈盈,美丽动人。
王樯不语,卫婕妤这是摆明了容不下自己。她料定自己不会弃之夏于不顾,真是好谋算。卫婕妤见王樯吃瘪一阵畅快,自从她受宠幸以来很受皇帝偏爱,但一想到王樯那张比她还要出彩些的脸,总是膈应。借此机会既能留下美名,又解决了心腹之患,何乐而不为?“不过,今日本宫召汝前来叙旧,汝到是更为出众一些。要不然......不知汝可有意于此?”卫婕妤状似亲切询问道。
王樯抿紧嘴唇,心中又鬼使神差的出现了那张英俊的令人屏息的脸,他一定希望自己能救人性命的吧。犹豫片刻,王樯目光坚定的迎合卫婕妤的目光,缓缓跪下,朱唇轻启道:“奴婢愿意替代之夏。”
卫婕妤笑了,亲自走下扶起王樯,“本宫最为欣赏聪明人,汝不悔就好。”王樯低头,道不敢。
回首几年,王樯近乎偏执的想要逃离这座宫殿。如今可以离开,又有些怅然若失。回到掖庭宫,很多宫娥在悄声议论,还不时偷偷看她。大概这事已经传遍了吧,卫婕妤动作倒是不慢,想反悔也骑虎难下。王樯自嘲,默不作声的进入自己的屋子。
狭小的屋子中,两个含笑的老嬷嬷正在说笑。见她进来,起身行礼。铜镜前还置放着一套精致的头饰,红色羽衣,夺目华美。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何嬷嬷笑眯眯道:“姑娘暂且休息一晚,明日辰时我与这位关嬷嬷为姑娘梳洗一番,觐见陛下。”王樯不咸不淡的道了声是,两位嬷嬷旋即见礼离开。那耀眼的红色很刺眼,王樯索性盖了上去。
想来自从进宫,不知几载没有认真梳洗过了。卫婕妤,她明天也会在吧。估计以后也见不到了,给她添添堵,有何不可?
点朱唇,着华裳。精心修饰过的王樯眉目如画,云鬟雾鬓。眉头轻颦微蹙,微微有一丝幽怨。一袭红衣张扬艳绝。
王樯步步走近未央宫。金碧辉煌的宫殿,载歌载舞的婢女,仿佛都在一瞬间静止了。王樯拜跪天子,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汉元帝的惊诧羞恼之色。她毫无惧意,对着位于一侧的卫婕妤微微一笑。这一笑,姹紫嫣花的鲜花开放都不足以形容。卫婕妤脸色铁青,很好,王樯收回了视线。
此时,下首的呼韩邪瞳孔紧缩,旋即站起,“善,陛下,天朝的女子果然名不虚传。不必再选了,就她了。”
汉元帝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女子就已经被人夺去。着实遗憾。但汉朝天子,什么美人没有见过。为了女子而伤汉匈之和是万万不能的。权衡利弊下,汉元帝很快有了决策。
“依你所愿。朕愿成人之美,特赐婚于呼韩邪与王樯,赐名王蔷于昭君。昭君出塞,愿我汉匈和睦友好。”
王樯与呼韩邪并肩而跪。见呼韩邪虽然年事已高,但仍旧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飒然,身材高大魁梧。心中松口气。
翌日,汉元帝改“建昭”为“竟宁”为国号,呼韩邪称其“宁胡阏氏”,希望边陲长无兵革之事,边境安宁汉匈和睦。举城欢好,自此,昭君之名,载入史册,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