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6建昭元年,汉宫永巷。
浓重的城墙矗立其旁,匆匆而过的内侍宫女微微低头,神色不辨。王嫱静待其边,仰首望向那四方的天空。想起玲珑的音容笑颜,一阵心涩无力。
“她犯了玉濩娥的忌讳,冲撞的那可是天大的贵人。怨不得旁人。如今濩娥心善,赏赐留她全尸,也没打算牵连到我们掖庭宫,你啊,可别为了这个贱蹄子把自己给搭进去。来人哪,把她给我拖下去。”
她似乎还能看到,玲珑阴凉沧桑的面容,面对命运的无可奈何。昔日交好的婢子中竟的冷脸旁观,巴不得不认得。
兜兜转转,又转角重逢。似乎你重来没有出现过,而我依然痴痴凝望不舍淡去。
这难道便是天子威严吗?如果富贵荣华建于人命之上,这样的富贵不要也罢。
嘉铭一品内。
“夫子此茶名不虚传,香愈而不浓烈。”匡衡随手放下茶盏,不惑的岁月沉淀不仅没有折损他的英俊,浑身的儒雅之质清意淡水,涓涓流过。
有迁笑而不答,忽然有些怀念当初那个倔强的总角小儿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自己可不想又被讹诈一番。
匡衡心跳如鼓,二十年有余未见,恩师竟与当年并无二致,当真使人惊奇。他竭力按下心中的疑虑,毕竟在朝为官多年,这点城府还是不在话下的。
“稚圭,汝意已决?”有迁头有点疼,这小子心思透彻,于诗经颇有见地。只是有时实在是冥顽不化了。
“覆水难收,吾只能奋力一搏。”匡衡知此事是自己鲁莽,但再来一次,他还是一样的选择。
“夫子,陛下于深宫长居,不知贪官污吏为几何。长安震余,大量赈济银响被一层层的中饱私囊。百姓苦不堪言,长此以往,群下之所则不归心,如何国运昌隆?”
他的眼眸不再是天真与仰慕,而是一片黝黑,期间有有迁看不懂的坚持与执念。也罢,随他心愿,这世俗果真会有理不清的牵绊,自己这个局外之人竟也丝丝缕缕缠绕进来。
“望夫子提前做好准备,吾一旦败局也不会牵扯于汝。”匡衡轻舒口气,了却一桩心事。
有迁感慨,时间真是个磨掉菱角的好方法。许多的口中之诺慢慢风化,而被淡忘。“稚圭,可还晓得初遇之时汝许下的誓言?”
匡衡瞳孔紧缩,薄唇轻抿。他当然记得。只是记得又如何?未入仕之前他信奉,他维持初心,但宦海浮沉,饶是他,也不晓得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千古美名吗?也许是吧。
时迁自然明白他所想,不禁一阵嘁嘘。如吾,竟也解不得这死局。
时光荏苒,匡衡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已经可以使他可以名垂千古。又何必再去搅上这摊浑水。说到底,还是骨子里刻下的偏执和对权欲的不甘心。
“也好,汝也当保重。”
匡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时迁嘴角微扬,仍然是翩翩如玉佳公子的模样。“学生告辞。”
翌日,长安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份奏章在市坊之间颇为流传,使匡衡贤德之名闻知于世。
“减宫室之度,省靡丽之饰,考制度,修内外,近忠正,远巧佞,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显洁白之士,昭无欲之路。”字字句句听来,有迁不禁想起他在宫中不卑不亢,舌战群儒的场景。
十二岁岁那年,一个清俊消瘦的少年,立于一棵桃树前,很认真地对他说:“吾定不辱夫子教诲,以德服民,以仁辅陛下扬国威,以桃李誉天下。”
桃花树下,浅白色的花朵泛着粉嫩的光泽,徐徐飘落于少年坚韧眉间。男子轻轻拂去花瓣,“吾且等着。”
是什么时候,使你我不得不向它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