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刚上班,李主任便怱忙通知大家开会。
这次开会和过去有些不同,李主任拿着一张信纸简短地说:“由于厂里的产品积压过多,厂部决定目前只上一个白班,所以下列人员暂时放假半年,需要提前来上班的同志,到时再通知。”说完把信纸递给了赵力铁,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力铁接过信纸后,便读了放假人员的名单,刘勇和杜刚也在其中。
我后来一打听,便知道厂里面的三分之二的工人都放假。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不知什么原因,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下班后,我便到宿舍的三楼敲响了邹倩的门。可是开门的并不是邹倩,而是郭兰兰。我问郭兰兰看到邹倩没有?郭兰兰说邹倩己经放假回家了,只留下一封信,说完她便去拿信,但是找来找去却找不到信。
最后郭兰兰一拍脑袋说:“糟了,信已经被水泡了。”说完便在澡盆里拿出已经泡湿的衣服,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信,但信上的字己经模糊不清了。
“她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她只说这信很重要,如果明天你没有来拿信的话,信就不需要给你了,让我直接处理掉就行了,但这几件衣服必须交给你。”郭兰兰说完便把邹倩换下的衣服递给了我。
我下楼的时候便有些失望,木偶一样地回到了寝室,写了个请假条递给了赵力铁,便乘公交车回郊区同事家了。
邹倩在信里写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在我的脑海中只记得听说她家住在某车辆厂。
我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熬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我坐上了第一辆到某车辆厂的公交车。
我到了以后,只见这个厂坐落在深山中,只有一条通往里面的路,路到这里便是终点。
这个厂规模较大,住的工人也多,心想这样盲目去找不是大海捞针吗?理智告诉我,别找了,无用的。
但我的脑子好像被某根愚笨的神经控制了,我在公交车的终点站,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没有邹倩的消息,大家都说不知道,都说我提供的信息太少,女孩的乳名又不知道。
因为他们说这里绝大部分女孩子,他们只知道乳名,并不知道真实姓名。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脸上,我无助的坐在公交终点站的台阶上。
这时修鞋的大妈看我找了一天的女朋友,便同情地说:“年轻人,相信缘份吧!有缘的人怎么分也分不开。这附近5公里左右有一个山叫凤凰山,那边有个矿,住的工人也不少,矿前面2公里左右有个相思树,我建议你明天带点土放在相思树下,许个愿,一切随缘吧!”
“阿姨好!那我怎么去呢?”
“出这个厂到大路向右转回市里,左转便是相思树方向。”大妈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修她的鞋。
其实我不相信这些唯心的说法,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思维错乱地道了一声谢谢后,点上一支烟,迈步朝着相思树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上,我在相思树景区旁边的旅馆里抽着烟,我觉得自己做的事连小学生都会耻笑的,难道爱情的力量就是这样,能让人的智力直线下降。
人遇到任何的悲欢离合,都要勇敢地活下去,我对自己说,先看看相思树,事情动脑子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爱情应该也是这样。我自我麻醉地安慰着。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了相思树下,我并没有给相思树添土,眼前的相思树并不是桂花、香樟、广玉兰、银杏等名贵树种,连诗情画意的柳树都不是,而是极平凡,极常见的水桦树。
只见两棵树的根部分别长在小溪河的两边,而树身的上部却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相思树,许久,我的目光缓慢地从相思树移到小溪河流淌的方向,就在远处溪边的道路上,一个黄色的身影,隐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难道是邹倩。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随着远处的身影慢慢地靠近,越看越像邹倩,是她,没错。
我终于忍不住了,疯狂地向邹倩跑去,眼睛只知道盯着邹倩,道路狭窄全都忘记了,因为眼睛不看路,没跑几步便摔了一跤,我竟然没有感觉到太疼痛,迅速地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邹倩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喘着粗气说:“邹倩,真的是你!没错,我不是在做梦,确实是你,快点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邹倩没有回答,只是疑惑地看着我,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去寝室找我吗?”
“我刚下班便去三楼寝室找你了,可是你不在。”
“我给你写的信呢?难道郭兰兰没给你?”
“没给,不是,是给水毁了”
“给水毁了。”
邹倩摇了摇头。接着她又说:“不明白。”
我意识到了自己低能的表现。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给我写了信,但我不知道你信里的内容。’’
“我写的信有那么深奥吗?全都是白话文呀!”
“哎呀!你看我,我都说些什么呀!等等,让我想好了才说。”我说完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
过了一会,我说:“你放假那天我去你寝室找你,是郭兰兰开的门,她说你有信给我,可是她却忘记了放在什么地方,最后还是在澡盆里被水泡过的衣服口袋中找出,可是信上的文字己经看不清了。”
“你一定找了我很长时间,是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空气顿时便有些凝固。
我在回市里的路上,对邹倩忧虑的表情产生了怀疑,再加上她又带了个行李包,但我并没有问,应该给她一个考虑的时间,让她自己说,我这样想着。
回到市里后,邹倩说希望我好好地陪她在市里玩一天,我知道她有不开心的事,只是暂时不想对我说而己,所以我很小心地陪着邹倩在市里闲逛着。傍晚时,我们才买些菜回到郊区同事的房子里。
邹倩这天一直都没什么说话,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画面注意力也不集中,我有时和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我知道她心事重重。
我用手轻轻地摩挲着邹倩的头发,然后将邹倩的小手放入我的大手中,小心地抚摸着,静静地看着她,随着邹倩的情绪的低落,我的心也跌入了谷底。
眼泪悄悄地从邹倩的眼眶里漫漫地渗出,邹倩哽咽地说:“陈浩,我今晚就把我的全部给了你,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手帕静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
好半天,邹倩才慢慢地止住了哽咽声,轻声说:“陈浩,我们要分开了。”
我继续抚摸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邹倩凝视着我继续说:“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要去南京了,我的父亲己经调到南京浦镇车辆厂上班了。他的同学在车辆厂是生产厂长,很看重我父亲的才能,我母亲的工作也在那边安排好了,我的工作父亲说征求我的意见,现在我们厂里效益又不好,又在放假,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说完用一种无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好半天,才松开邹倩的手,在房间里慢慢地来回走着圈,我很想抽支烟,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在邹倩面前抽。
我拿起了放在茶几上面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就这样结束吧!这样也可以在我们的人生中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对不起,我照顾不了你一身。我不能拿你的牺牲来换取我自私的爱。”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邹倩哽咽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在她的身旁,又一次抹去她流下来的泪。过了一会,我想了想说:“我们既然彼此愿意守候对方,那就守候一生,我不会同意你一时冲动的想法,人的生存才是最主要的,真正的爱情一定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我愿意站在原地,等到你找到幸福的那一天,我才会离开。再说了,我这个又赌钱、又没钱、又抽烟、单位又不好的人,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你去南京吧!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我明天就送你去火车站!好吗?’’
“父亲已经和我约好了,他说明天早上他会在南京市大轮码头接我。”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邹倩收拾着行李。
晚上十点,市郊的大轮码头,我和邹倩坐在候船室的大厅里。
这时一个甜美的播音员声音传来:“旅客们,从汉口开往上海的客轮23点在2号检票口检票上船,请大家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开始检票。”
我从候船室站起来拧起地上的行李包,牵起邹倩的手,向2号检票口方向走去。我们不停地放下手中的行李,相互拥抱着。
候船室的旅客已经全部走光了,我们都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手。
“快走吧,要不赶不上船了。”我说完迅速地松开了她,头也不回地向候船室外面走去。
“我到了南京便会给你写信,记得回信。”
我没有回答,我心里很明白,这次的分别意味着我们的感情又增添了一道阻隔。
我抽着烟,迅速地离开候船室,才没有掉下含在眼中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