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这几日对宁盈极为谦让,没事也绝不去打扰她。
这可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它内地里实际是片烂菜叶,她也不能将这根稻草连根拔了。
迎亲之日定在下个月初三。
这日子定得还真……仓促啊!青雨心想着。
且不说王延翰是个好色之人,但就凭他闯进宁家强行逼婚这一件,便看出他居心不轨。
闽王世子娶了宁家的二小姐,得到的会是什么?
女人,聪明的女人,宁家的支持,宁家在军中的庞大实力。
她家主子是堂堂兰二小姐,诗画双绝,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精通,这样的人,若是嫁给闽王的大公子……
王位?天下?
青雨摇摇头,她不敢想。
“安兄弟?安兄弟?”
身边,是萧文在晃她。
“嗯?”宁兰回过神来。
“安兄弟,汝蕙她还是没有回信。”
“啊!这才几天啊!不急,不急。”宁兰摆摆手,“不过,下个月初三,宁家二小姐就要嫁给闽王大公子了,那场面,指定热闹,文兄要不要同我一道去瞧瞧。”
萧文摇摇头:“不去了。”
宁兰看着他神色黯淡的样儿就想揍他,最终,宁兰开口:“文兄,”
“嗯?”
“嘭——”宁兰一拍桌子,将萧文吓得一抖,“你要记着,你是一个大男人,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为她放弃什么?到了最后,你为他放弃身份,地位,甚至家人,而你却连这个女人的一片衣袖也摸不到,那你才真是蠢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要是看不清世事,看不清事实,看不清你身边的人,那你还不如回家找一把剑往脖子上一抹,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为了个女人在这悲春伤秋凄凄惨惨戚戚地,干什么?有意思吗?你值得么?你要实在心里难受,就找个无人之境痛哭一场,别像个被一纸休书赶回娘家的下堂小媳妇!”
宁兰这一番话说……哦不,是吼的气喘吁吁地,真是服了这个家伙,本来以为他是个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大丈夫,没想到是个痴于女子石榴裙的白面小生!
瞪着眼前惊诧又有些余恐未消的白面小生,宁兰忽觉心中烦闷,带上青雨,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瞥一眼萧文的小厮,不愧是主仆,动作神情一模一样。
宁兰缓步走出房间,与此同时,刚刚被宁兰拍过的桌子发出奇怪的响声……
“咔嚓——咔嚓——”
……桌子碎了。
碎成沫了……
萧文和小厮一动不敢动。
好掌法!
————
“属下一直不明,殿下娶那宁家二小姐有何用?”
“糊涂,”王延翰坐在太师椅上,眉心一皱,瞪着身旁的幕僚,“父王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其他人都在准备,你想要我坐着干等么?”
“殿下,请恕属下愚钝。”
“宁兰为人机敏谨慎,定然可以帮我成就大业,宁家在军中的实力不可估量,有了这些,就不怕我压不倒王延均那些人。”
————
湖面波光粼粼,反射着艳阳的微光,树上尽是枯黄的树叶,有些戚戚。
湖边,两匹马悠然吃草,青雨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家主子:“主子,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可是萧家大公子啊!”
“萧家大公子又如何?萧家大公子也是人,说错话做错事也要反省,也要道歉,他凭什么与别人不同。”
“主子,您最近,脾气特别不好,没事吧?”
宁兰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那萧文的样子,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与萧大公子见面的地点选在叹香楼,合适吗?”
“放心,”宁兰直直站立,丝毫未动,淡蓝色袍角被风吹起,露出黑色裤子覆着的一双纤纤细细的长腿来,“在大闽找一个姓安的人还不简单?”
她已叫人选了一个姓安的人,以他的名义买下了叹香楼,不会惹人生疑。
青雨静静站着,不再说话。
也罢也罢,她主子向来都是性情不定的。
主仆俩就在湖边静静地站着。
“青雨,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一直唤我主子?”
青雨一愣,这个问题,她最初也曾经想过,主子不像平常官家小姐,一不苛待下人,二不攀龙附凤,还要他们这些下人唤她“主子”,极为独立特行,说她喜静不喜动,她还偏像个小孩子,性格阴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屋里的东西指定遭殃。说她喜动不喜静,她还不愿让人到她的兰华楼里去服侍,怕扰了她清净。在宁家,算是个比较难伺候的主儿,不过宁家人大多都这样,待久了也就司空见惯了。
“因为主子行事谨慎,不愿别人察觉您的身份。”
“还有呢?”
青雨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兰鸦翅般的睫毛下,一双水眸隐隐透着一丝坚毅:“还有就是我想让你们知道,我是主子,你们是仆人,主仆之间,不可逾越。”
青雨低着头,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答:“奴婢明白。”
主子这是……不想让她多问?
宁兰点点头:“走吧。”
殊不知,就在她们跨上马背离开的时候,树上跳下一个人,带起一阵树叶,落地无声。
三日之后,宁兰听说萧文要找她。
“文公子说了,今夜亥时,邀您一同上叹香楼上赏月。”
“哦!”
宁兰千挑万选,最终选定了一套粗布衫,拿着衣服,宁兰就想着,毕竟上次见面……不太愉快,此次还是先道歉比较好相处些,道歉的话……还是选件朴素点的衣服比较合适。
————
宁兰抬首望去,楼顶已坐了个人影,提气一跃,轻轻落在……瓦上。
“咳咳……”宁兰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上次见面,她还把人家骂的跟孙子似的,此刻难免忧心忡忡。
“文兄,我先在此道个歉,上次的事……是在下莽撞,还请文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在下这一回吧?”宁兰此言,乃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口的。
月下,两个人影,一坐,一站,一直,一曲,萧文仍是一套月白色锦袍,腰间只挂一枚玉佩,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人影独坐,在清冷凄凉的月光下显得格外令人……心疼。
“坐吧。”声音不咸不淡。
见好就收,宁兰坐下。
“那位姑娘……”
“汝蕙终于有消息了。”萧文的声音同他削瘦的身影看起来一样凄惨。
“怎样?”宁兰看他这表情便知是个坏消息。
萧文将手展开,露出手心里的两块玉佩,一块她已见过,另一块则是同上一块的雕式一模一样,竟是理应在那赵小姐身上的。
“这……”宁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文黯然一笑:“自打三日前我从叹香楼回家,一直在想你同我说的那些话……”
宁兰连连摆手,满头大汗:“不不不,那些话我就是说着玩的,你其实不用当真,真的!”
萧文没理她,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我便收到了这枚玉佩。”
“……”宁兰一阵语塞。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时宜,还是不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