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雪停时已是三日之后的凌晨,天气很凉,入眼一片雪白。魏云烈稳坐于马上,身后是十万烈家军,银白色的盔甲反射着凛冽的寒光,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冰冷。
青州。余泽把梁凰给他的那封信放到王府的当晚,就有人来定风楼寻找梁凰。午时,梁凰准时在约定好的地方出现,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等到了她想见的人。
“为什么约在这里?”梁凰看着周围的陈设,这是空了许久的公主府,是她已故的长姐的府邸,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平时待客的听雨轩。那人脱掉自己的斗篷和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梁青若坐到梁凰面前的椅子上,微微一笑,露出几颗白色的牙齿,本该赏心悦目的脸因为他的话而变得狰狞可怖:“因为你长姐死的时候,就在这里啊。”
梁凰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猛地坐起来,因气愤而愈加苍白的脸显得凄美绝望,“竟然是你……竟然是你……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她?!杀了她不够还要鞭尸?!”忽然,梁凰又想到了什么,语气沉冷悲凉:“这么说,舅舅,也是你杀的?!”
“别这么说,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苏青岚,下手的可不是我,我怎么会亲手杀了我最亲爱的姐姐还有舅舅呢。”梁青若浅笑,“我亲爱的妹妹,别这么说我,我会伤心的。”
梁凰恶狠狠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记得,提议送我去逍遥谷的也是你吧!梁青若,我梁氏一族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下如此狠手?!”
“欠我什么?你们并不欠我什么啊,”梁青若语气陡然转狠:“我只是见不得你们所有人快乐而已,凭什么我母妃日日在寝殿中以泪洗面,而你们活得无忧无虑单纯快乐?!梁凰,你告诉我,究竟是凭什么?”
梁凰忽然凄然一笑,面色悲凄却并未落泪,“你以为,关于你的传言是真的么?精明如父皇,你以为他会分不清你是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么?你难道忘了,只是因为姑母知道了我母妃是北地后人,他就能让你带人杀了她全家,你以为,如果父皇知道你是燕皇之子,他会因为仁慈就留你一命么?!至于你问的凭什么,你以为你母妃日日以泪洗面是因为被掳来梁国所以不开心甚至是绝望么?那是因为她后来怀的孩子,你那个未出世就夭折的弟弟,并非父皇亲生,父皇因此把她打入冷宫,这难道,是父皇的错么?!”
“梁青若,你告诉我,你到底凭什么毁了梁国?到底凭什么?!”梁凰吼道:“如今,我也将不久于人世,你满意了?!”
梁青若还在愣神,耳边响起梁凰轻柔却冷绝的声音:“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要青州也好,夺天下也罢,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
梁凰脚步沉重地走回定风楼,身后跟着江蓠的一个手下。许是心情太过沉重,那个人跟了她一路都没有被发现。梁凰进了正门,向后门的方向走去,在绕过一张桌子的时候,她忽然停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险些栽倒在地。
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刚刚迈上楼梯,就看见吐血快要倒地的梁凰,他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扶,下一刻就看见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白泽急急地喊了一声“公子!”然后快速扶住梁凰。
白泽顾不得太多,一手搭上梁凰的脉,想看看她身体如何,下一刻却又突然愣住,脸上的表情既不可置信,又无奈悲恸,“公子,您……”
梁凰抽回自己的手,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借着白泽的力道站了起来,她无声地一叹,“你想说什么?”白泽一愣,却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劝说梁凰,更不知道自己该劝梁凰什么。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西川要插手青州的事了么?”梁凰有气无力地问道。白泽点头,“不仅如此,王爷也来了,城外,还驻扎着西川十万铁骑。”
“是么,”出乎白泽意料,梁凰此次并未反对西川出面,“我不知道梁青若具体要做什么,你们多加小心。”
“那,公子今天见到他了?”白泽犹豫着问出心中所想。梁凰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白泽脸上闪过几分手足无措地慌乱,挠挠头,道:“公子您的行踪,我们有、派人盯着。”
梁凰此刻也没有力气计较那么多了,她点点头,“我和他聊的都是儿时的事情了,与此刻青州局势没有半点关系。我只能告诉你,他性情大变,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青若太子了,对他,你们不必手下留情,不用有任何顾忌。”
“可是……”白泽欲言又止,梁凰知道他要说什么,柔柔一笑,“就说是我逍遥靖雪下的杀手,不会有损西川名誉,你大可放心。”
白泽俊脸一红,脸上满是被看破的难堪和尴尬,“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他确实是担心西川声名。可是,见梁凰为了西川如此,他既羞愧又不忍,可是他毫无办法。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让白泽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
“我从前就说过,西川和逍遥谷,将会是我最后的底线。所以,你不必觉得羞愧或者如何。”梁凰勾起唇角,笑的温柔缱绻,“白泽,请你,一定要保护好阿蓠和我的孩子。这样,我死亦无憾。”
白泽心中一动,右手抬起,并指向天:“我白泽以生命起誓,定会护得王爷和小公子周全。”他放下手,看向梁凰,“请公子放心。”
“你还要记得告诉残刀他们,”梁凰几乎是用尽全力死死地捏住他的肩,一字一顿道:“永远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凉儿的母亲是梁国公主,是北地后人,若有一日他因为这层身份受到伤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