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宁欢还有江蓠一直守在梁凰床前,魅五出去给孩子找奶娘,女大夫没敢离开,只能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梁凰的情况。
过不多时,魅五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回来。女子叫锦娘,是一位刚生下孩子的年轻妇人。
锦娘熟练地抱起婴儿,一边轻拍着婴儿一边问魅五道:“姑娘,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魅五一愣,然后看向江蓠。江蓠回神,握紧了梁凰有些发冷的手,摇摇头,声音沉冷:“她一日不醒,这个孩子便一日没有名字。”
锦娘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魅五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道:“公子从前说过,孩子生下来小名就叫思安,若是没等到孩子的父亲给孩子取名,那他一生都要叫这个名字。”
江蓠愣住,凤曜是他的名,思安却是他的字。他思虑再三,终于无奈的开口道:“就叫他忆凉吧,西川忆凉。至于字,等到他成年之时他自己取。”
锦娘抱着孩子轻晃,轻声道:“乖,宝宝有名字了呢,西川忆凉,忆凉,以后就叫你凉儿吧!”
魅五带着锦娘去屏风后面给孩子喂奶,江蓠抚摸着梁凰的一头青丝,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项宁欢,忘尘散难道就没有解药么?”
项宁欢有些不忍地摇头,道:“若是有解药,我自会亲手奉上,虽然我爱慕她,但是我也绝不会做藏解药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北地祭司的人格,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北地巫蛊之术登峰造极,就真的没有办法能解忘尘散么?”
“我从不曾听说过有人中了忘尘散还能想起来被他忘记的那个人,想来是没有解药的。不过若是我听到了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与你。”
“多谢。”
项宁欢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回晋阳帮她完成她要做的事情。我还是让魅六给燕傲绝留了一条生路,他终究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北燕皇陵里,他是北燕的战神王爷,他应该死在战场上才算此生无憾,也只有这样,史书才不会过多的批判指责公子。”
“好。”江蓠点头,千金一诺。项宁欢一笑,然后转身离开。女大夫也被项宁欢叫走。
魅五出来便只看见江蓠一人。她没有问项宁欢的去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她早已经学会不再好奇。江蓠守在梁凰床前,本来睡意全无的他不知为什么产生了困意,很快便渐渐睡去。魅五怅然一叹,然后走到床边扶起了梁凰。
她的手指在梁凰的穴位上重重一点,梁凰幽幽转醒,看向身旁中了迷药昏睡过去的江蓠。
魅五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枚金针,在把金针交给梁凰前她犹豫道:“公子,你可要想好了,金针入脑,王爷就再也不会记得你,不会记得有关你,有关逍遥谷的一切。”
梁凰突然哽咽,“他从来就不应该记得我,我这一生,能带给他的,只有悲伤和苦难。他还有一生的路要走,我不过在他生命里存在了八年而已,就如同一个过客,是不值得被怀念的。我和他相遇,相知,相识,相爱,从头到尾,不过都是错罢了。”梁凰夺过金针,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眸中泪光汹涌,她小心翼翼地将金针刺入江蓠的后脑,然后终于痛哭失声。
这气氛太过悲凉,连魅五都忍不住掉了眼泪。过不多时,梁凰缓缓拔出金针,魅五把金针接过去然后用一张牛皮纸包好放入一个墨绿色的锦囊中。
梁凰趴在江蓠的身上,已经是泣不成声。魅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抽噎道:“公子,该走了。”
“若有来世,你的恩情,还有我欠西川的四条人命,我梁凰自当做牛做马以偿。”梁凰在江蓠耳边轻声呢喃,“今生,怕是注定要负你了,阿离,求你,别怪我。”如果江蓠不曾遇见她,那他应该还会是那个生性潇洒放荡不羁的西川王,不会有太多犹豫和顾忌,他会像从前每一代西川王一样,杀伐果决,有手段却不阴毒,有谋略却不算夺。不必顾忌她如何,不必顾忌逍遥谷如何,不必顾忌她周围的人如何。
魅五掩面,仰头看向头顶,努力止住眼泪。良久,魅五的声音才不那么悲伤:“公子,我们真的该走了。”
梁凰披上一件披风从床榻上匆匆下来,穿好鞋子之后先魅五一步走出去。魅五挥起长剑直指屏风后的锦娘:“你记得,今日之事你若是敢说出半个字,不管你逃到哪里,天涯海角,必诛之而后快!”
魅五找锦娘当凉儿的奶娘不是没有原因的,锦娘从前也是江湖中人,习得一身好武功,只不过后来为了一个深爱的男子退隐江湖,过平凡人的生活。锦娘虽不是逍遥谷中人,却也佩服逍遥谷谷主的手段和为人,而魅五也答应永远保护锦娘和她的家人,锦娘这才应承下来。
定风楼正门前,梁凰蒙上紫色的面纱,一身紫衣飘然绝世。魅五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准备赶车,却在转头间看见了匆匆而来的白泽。
白泽拦住魅五,问道:“王爷呢?”魅五目光悲凉,她没有看白泽,而是转身看向刚刚走出来的院子,许久轻声道:“他在里面。还有他和公子的孩子。王爷和凉儿,便托付给你们这些西川府护卫了,不管王爷是否认凉儿,你都要记得,他真的是王爷和公子唯一的孩子,是西川和逍遥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梁凰轻轻咳了一声,魅五转头以眼神询问梁凰,然后回头看着白泽的眼睛:“不管王爷以后有没有其他的孩子,也不管王爷是否传位于凉儿,你都要保护他。就当,是公子求你,是整个逍遥谷求你。”
白泽郑重地点头,“定不负公子重托。”
“如此便好。多谢你了,白泽,告辞。”梁凰道,然后魅五拉动缰绳,马车逐渐消失在白泽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