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再怎么疼,梁凰始终都没有喊出声,女大夫急的团团转,一边摸着梁凰的腹部检查胎儿的情况,一边劝道:“夫人,疼你就喊出来啊,不要憋着,对孩子不好。”
梁凰眼眶中的泪水始终不曾落下来,她柔柔地一笑,忽然用尽力气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女大夫的手,道:“求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不用管我的生死。”
站在门外的江蓠和魅五都是一愣,各有心思。魅五端着药碗走进去,女大夫接过药碗喂梁凰吃药,道:“胎位正常,只是这位夫人的身体太过虚弱,气血两亏,恐怕支撑不了生下这个孩子,要是有个万一,你们要想好,到底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保大人!”魅五道,“不管刚刚你听到了什么,你只要给我记得,一定要保大人!”
“魅五!”梁凰咽下口中的汤药,吼了她一句,然后道:“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魅五,这,是命令!”
魅五急道:“公子!!”
“就连我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你都不听了是吗?!”梁凰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窘迫和愤怒,魅五忽然没了声音,只能服从命令。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保大人。”
梁凰有些怔愣,没想到会听到江蓠的声音。江蓠声音沉稳冷静,“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你,你不能死,你要活着,给我一个解释。”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江蓠走进屋子,直直地盯着梁凰的眼睛,“女子出嫁从夫,不是么?”
梁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女大夫急急地拉住魅五的衣袖,道:“快,准备参片,快啊!!”魅五急忙转身去取,却被突然到来的人拦下,“不必了,这里还有天心丹。”
来者正是项宁欢,他完全无视江蓠,径直走到女大夫身侧,把一个瓷瓶交给她,道:“务必母子平安,否则,我会屠尽整座威州城。”
两个男人自觉离开屋子,站在了门外,留魅五在里面帮忙。江蓠看着项宁欢,问道:“究竟为什么,我会忘记她?”项宁欢轻笑一声,“你可曾听说过忘尘散?”
江蓠恍然。他在那日听镜玄北提起忘尘散之后特意查过,这种药就等同于一种蛊,能让一个人忘记下蛊的人想让他忘记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被称为苗疆最温柔却也最决绝的蛊。他不是没有疑心过,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会真的服下这种药。
“不管你相信与否,你都要记得,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过你,她有她的苦衷,有她的背负,就像你身为西川王就要做西川王该做的事一样,你不该不相信她。”项宁欢忽然右手抚上心口,向江蓠行礼,道:“该说的在下都说了,告辞。”
然而,还没等项宁欢的脚迈出半步,里面传来女大夫惊恐的声音:“夫人用力呀!”
孩子只出来了半个头,却已经耗尽了梁凰的力气,魅五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一点法子。江蓠焦急地冲了进去,魅五此时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拽着江蓠的袖子把他拉到梁凰床前。
江蓠握住梁凰的手,把自己的另一条手臂放在她嘴能够咬到的位置上,柔声道:“疼就咬吧,乖。”
梁凰眼中泪光更甚,只是她始终不曾落泪。如同全身骨骼断裂一般的痛苦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却咬着牙在忍,没有真的咬上江蓠的手臂。
“啊~”梁凰一声尖锐的嘶喊响彻整个院子,同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让所有人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只是还没等众人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女大夫突然道:“姑娘,这位夫人昏过去了!”魅五赶忙把孩子裹好放在一旁的榻上然后查看梁凰的状况,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得江蓠一阵心慌。
项宁欢也从外面走进屋子,魅五抬头,放下给梁凰号脉的手,看了一眼项宁欢,又看向江蓠,突然摇摇头,声线颤抖:“如果挺不过今晚,恐怕就。。。”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连刚刚出生的孩子都像是感受到了这种悲凉的气氛连哭声都沙哑了许多。
晋阳,乾坤殿。
燕南玘躺在床上,靠着软枕手里端着一本书在读。青竹和青木站在他的床前,像木头人一样直直地立在那里。整座殿中,安静的只剩下燕南玘的翻书声。
“报!”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少女拿着一封信走进殿中,门口并没有人拦她。青竹想拦下她,却被青木拉住。少女没有行礼,直接把信交给了燕南玘。
燕南玘看过信以后忽然就沉默了。少女也不敢问心中写了什么,而是轻声问道:“阁主,可有何吩咐?”
“罢了,我已是自身难保,又怎么保护她呢?”燕南玘怔愣片刻,而后苦笑着摇头,把信随手记扔在地上揉着眉心,“紫灵,传我命令,我死后,天机阁阁主之位由青木继承,青竹和你继任长老之位辅佐青木。”
紫灵和青木青竹单膝跪地,道:“谨遵阁主重托。”燕南玘放下手中的书,直直地看向青木,叹道:“你和青竹跟了我二十年,千万别让我失望。”
青木心中泛起阵阵悲凉。青木了解燕南玘,如果他没有中毒,他会是北燕最潇洒最无忧无虑的一个王爷,即使他的身世是那样不堪,即使他不受太子晋王等人的待见,即使注定得不到心中所爱,他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缠绵于病榻之间,病入膏肓,随时可能离开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