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深夜,梁凰换了一身墨色的长衫出了逍遥府,魅五跟随。他们走后他们身后跟着的不知名的身着夜行衣的人,皆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青衣少年执剑屠尽。
亥时三刻,梁凰来到定风楼北面的一座小阁楼前,魅五上前敲门,然后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可是公子逍遥?”
梁凰低声开口,“正是。”
下一刻,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一个身着紫色锦袍雍容贵气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将二人请进门内后又将门关上。
那男子转身径直走向红木软榻上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容,“又见面了,梁凰。”
梁凰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你在叫谁?”男子因她这句话也愣住了,而后笑起:“是本王失礼了,逍遥公子。”
“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要待在楚州不出来呢,魏云烈,”梁凰漠然开口道,“你来这里,想必是考虑好了。”
魏云烈点头,摸着自己的下巴,颇有些风流公子的模样,“我只是不明白,你应该只是想报仇而已,没必要拉我入局。于你而言,杀了燕傲绝轻而易举,覆了燕家军也很容易,为何偏要灭了北燕。”
梁凰抬眉看他,“怎么,这笔交易你要反悔了?”
“交易?”魏云烈口中轻喃这两个字,许久才出声问道:“你真的只当这是一场交易?”
“不然呢?”梁凰冰冷的面色让魏云烈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你以为,凭我和你当年的交情,值得我为你拼劲全力做什么?”
“这笔交易,对于你来说其实很划算,一旦事成,我只要燕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而已,而你,将会得到整个天下。”
魏云烈大笑,嘴角染上一丝苦涩,“是啊,我们三个之间,十年之后,也只配有交易而已了。”
“我已差人去了宜州搜集陆行远的罪证,”梁凰低眉抚着左手食指上的掌门玉戒,“只有扳倒他,烈家军才有顺利攻入晋阳的可能。给我一年时间,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北燕朝局。”
“至于烈家军,可以顺道进军青州并驻扎在那里,那里现在还没被燕国人注意。青州距晋阳城只隔了四座城池,真州,定州,宁州,赣州。这四州的守军分属太子和晋王两方,彼此之间水火不容,绝不可能联合起来抵御入侵。我已在青州埋下棋子,你的人到了那里,会有人联系你们。”
“我不敢说我这个计划有多完美,但我已经尽力了,”梁凰抬头,反复思量,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放在魏云烈手边的桌子上,“这是逍遥谷的谷主手令,若有一日联系不上我了,带着这个玉牌去逍遥谷的生死堂找项宁欢,他会帮你的。”
她起身要走,魅五默默跟在她身后,快到门口的时候,被魏云烈叫住:“梁凰,你究竟要做什么?!”
魏云烈与她还有燕南玘,皆是十年前的旧识,以他对梁凰的了解,梁凰从来不是一个每每行事都会安排好下一步的人。即便她要报仇,也该是循序渐进,每走一步看好下一步才动手,绝不伤害无辜的人。但是如今,她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却没考虑过这些事情开始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是身死异国,也许是硝烟弥漫,也许是血流成河,也许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报仇啊,我还能做什么。”梁凰回眸,沉默片刻,郑重的看着他的眸,“以后,别再这么叫我。”
梁凰的身影隐入黑夜里,魏云烈倚回榻上,剑眉紧蹙,他想起十一年前的梁凰,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完全是两个人。十三岁的梁凰,有城府却不耍弄心机,如今的梁凰,连他这个在官场上呼风唤雨的权势倾天的摄政王都看不懂了。
梁凰走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魏云烈刚要睡下,门突然被人推开,魏云烈手中多了什么,准备洒向来人,却在看到来人脸上的青玉面具时收了手。
他一瞬间卸下防备,重新躺回软榻,嗓音慵懒沙哑:“你也来了。”
燕南玘关了门,回身看着榻上一身慵懒闲逸的人,冷嘲道:“你倒是真的来了,魏云烈,这天下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
“你是怪我没有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么?”魏云烈笑的妖娆邪肆,“我如今是南魏摄政王,我一心想的,难道不该是一统江山么?十年前你与我割袍断义,如今你还要我念着旧时交情放过唾手可得的天下么?我不是你,我心中有的是野心,不是毫无意义的慈悲。”
“连梁凰都说,我与她之间只有交易,你觉得,灭了她梁国逼死她族人的你身后的整个燕国皇族,还可能让她放过么?”魏云烈轻蔑一笑,“燕南玘,她现在有多狠辣有多深不可测,不是你我可以看透的了。你以为你了解她,事实上,她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变了。”
看着燕南玘越来越沉重的呼吸,魏云烈有些不忍,到底当年有着过命的交情,他并不是真心要燕南玘难受。魏云烈沉默半晌,才低声地道:“以后,别来找我了,你若想保住北燕,便凭你自己本事,我与烟雨楼,她与逍遥谷,你和天机阁,我们三家,各凭本事吧!”
燕南玘摇头,抬手摘下自己的面具,缓缓开口:“我不会阻止,早在十年前我就发过誓,燕国如何,再与我无关。你们要做什么,随你们去吧。”
魏云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知道当年给我下毒的人究竟是谁了。”燕南玘轻轻一叹,“不过都不重要了,你和她,不管是交易还是如何,我不会插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她,一定要提防苏青岚。他不只是前谷主逍遥思远的大徒弟而已,他的身份,也许与梁国有关。”
“他真正的目的我还没查清,不过,几年前太子青若的死,也许是他所为。”
燕南玘重新戴上面具,转身离去。魏云烈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一夜难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