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夏日,连日的阴雨让梁凰心中总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她记得,她离开梁国那日便是一个雨天,梁国被灭那日也是一个雨天,她皇长兄太子青若死去的那日也是一个雨天,似乎她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发生在下雨的季节里。
午后,兰夙顶着一把大红色的油纸伞来到逍遥府。彼时梁凰正站在屋檐下,深邃的目光似透过天际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他能感觉到这个年轻的逍遥公子内心里的波涛汹涌与深沉孤冷,虽然他不能明白这个明明风华年少的逍遥谷谷主究竟经历过什么内心变得这样沧桑。
阿远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过,兰夙只是私下问过萧三娘阿远的去向,只是连萧三娘都不能说的清楚一向深得梁凰信任的阿远究竟去向何处。这个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公子。”兰夙出言打破沉寂的气氛,梁凰转头,“你来了。”
兰夙思量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阿远去了哪里?怎么自从定风楼之宴后便不见了踪影?”
梁凰默默看着他,盯着他妖冶的凤眸,看的兰夙心底一阵忐忑,良久,他才听见梁凰轻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原来你不是。”
“什么?”他不懂什么梁凰意思,梁凰却是没再解释什么,忽地笑起,“你可知,在宴会上,有人给我下毒?”兰夙闻言一惊,猛地跪下,“是属下失职,请谷主责罚。”
“起来吧,这不是你的失误。”梁凰扶起他,叹道:“几乎每年,都有人给我下毒,次次都是入骨香,你行走江湖多年,应该知道入骨香这种毒究竟有多厉害。”
兰夙起身,点头道“知道,服之立毙,断无半点生路。”梁凰点点头,面无表情:“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给我下的毒,这个人可以坚持这么多年却没换过毒药,必不是真正要杀我,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原本是谁,知道我出现在什么地方,甚至知道我可以识得入骨香这味毒药不会中毒。”
“连临风都查不到么?”兰夙看见梁凰点头,更加严肃,逍遥谷的风堂,消息获取速度几乎可以媲美天机阁,只是连风堂都查不到的人,他不能想象。
梁凰却是笑了,“要么,是谷内出了叛徒,就如同十年前,要么,就是那人真的足够强大做事可以不露半丝痕迹。只是,我现在怀疑的是,提醒燕傲绝要收服西川王府的人,恐怕就是这个想让我死又不想让我尽快死的人。”
兰夙忽然沉默下来,他想起了十年前,谷内出现叛徒,几乎一半的谷中弟子参与叛乱,梁凰和阿远,他和叶天曦,魅七和魅五,带领逍遥谷生死堂的三千魅以铁血手腕镇压叛乱,那一年,死的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逍遥谷。
做事不露半丝痕迹根本不可能,所以很大的可能就是谷内真的出现了叛徒,这个人,还清楚梁凰在做什么,对梁凰有些非比寻常的了解。
“不过,无所谓,”梁凰抬眸笑起,绝美的笑容带着兰夙无法忽略的杀意,“挡我路的人,都要死。他想在暗中看戏,我偏偏要逼他现身。”
兰夙有些犹豫的开口,“若此人是谷主的故友呢?”
“故友?”梁凰突然止住笑意,许久才摇摇头,声音飘渺哀伤,“我还哪有什么故友。这个世间,只有交易才是最牢靠的。难道不是么?”
兰夙怔愣,这的确是他这个天下第一商一直奉行的原则,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这句话从梁凰口中说出会变得这么让人感伤。
“说吧,今日来寻我有何事?”
兰夙回神,低眉道:“燕王南玘约公子三日后于定风楼一叙。”梁凰无奈的笑了笑,“他还是这么执着么,都十年了。”兰夙不懂她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该多问,于是只好离去。
梁凰依旧站在屋檐下,看着兰夙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中隐隐泛起一丝忧愁,“抱歉了,拉你入局。”
这时,魅五从她身后的门内走出,站在她身后,“公子。。”梁凰似是没有听见,直到魅五唤到第三声的时候她才回头,魅五有些无奈,“公子,阿远回信说,梁国高阳县一直都有入骨香出售。”
“竟是那里。”梁凰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于心,那是她的姑母,梁国高阳长公主的夫君定国侯楚天雄的封地。此县以高阳公主的封号命名,一为彰显对公主的重视,二为显示对定国侯的敬重。
只是二十年前,定国侯一家被暗杀,至今找不到凶手。这件事,梁凰是知道的,因为杀了定国侯一家的人,正是她的皇长兄太子梁青若和他手下的死士。
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了,梁国被灭,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只是如今入骨香竟出自那里,不得不让梁凰多想些什么。
“让他尽快离开那里,去梁国故都青州。”梁凰冷静的下达命令,“通知他让他待在那里。”
魅五依旧不解,“那我们要做什么?”
梁凰低头看着院中已然返青的杏树,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魏云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