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摆手阻下对方,开口道,“不需首辅担当太多压力,此次提议倡导由我来做,元泽兄,你我二人不如携手好好教训一番贪得无厌的盐商。”
王雱眼眉一跳,一直以来李琦都是与人为善,查办东、西厂官吏时手段并不激烈,这次对方主动提出要教训盐商,不知这位财神发起脾气会如何。
王雱痛快的点头,帮李琦写了奏章,附上自己的名字,一同向朝堂呈递。
食盐自由买卖一事文彦博等曾经得到过消息,赵忭的信中提到过当初李琦的说法,只是对方回来后一直未提,没想到现在才发力,一封奏章顿时掀起波澜。
朝野议论纷纷,王安石首先表态支持,文彦博等自然不会阻止,眼看盐政新法要实施,许多跟贩盐有瓜葛的勋贵豪门以及江淮的盐商顿时急了。
李琦将银行股东找来,再三说明食盐自由买卖对银行部分控股的盐场有极大的促进,想要年底不少于六分的利,必须支持新盐法。而且首辅对众人的支持将给与回报,市易务会逐步放开很多商品的流通采购。
小股东只能旁听,大股东听完李琦算过的帐,没搀和食盐买卖的自然高声支持,家中在盐商那有股份的左右为难,如今被李琦绑在了银行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舍不得。
近千名股东,插手食盐买卖的毕竟占少数,李琦让众人投票,群情激动下反驳的声音很快变小,汴京城里潜在势力最大的一帮人表决后正式支持放开食盐销售。
银行本身就买下了各地盐厂的经营权,这次华丽丽的亮出了姿态,不管有些人主动还是被动,王安石、李琦等身后又多了一大群同盟军。
新法昭告天下,各地盐商感觉天都快塌了,百多年间搂着的金饭碗,被那个两国驸马生生砸碎。
一些人开始寻找转换行业,一些人依旧顽固不化,串通以前勾连的官吏到处散播谣言,甚至鼓动走私盐贩闹事。
李琦弄出的新盐场承包经营很大的限制了私盐流出,往年的盐业走私贩断了财路,本就憋的满肚子气,正到处打点,希望重新撬开盐厂的缝隙。
盐厂承包法推行未久,有朝廷的税监和银行双重监管,盐户刚刚承包上正享受新规矩带来的好处,短时间来走私者没什么进展。盐商本来正开心,管制走私越严,他们越容易操控盐价。没成想晴天霹雳,朝堂从此后不用盐引了,盐税直接加在出厂价中,任人自由买卖。
真正穷困被逼无奈的小走私者并不反对新盐法,自由买卖后反而可以光明正大的买卖食盐。垄断走私上游的一些人本就是盐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暗地里的风起云涌直指向提出新盐法的李驸马。
铁掌吴在江湖上声名很响,没多久就得到消息,特意来转告李琦,有人放出风,万贯银两来买他的人头。
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李琦怒了,让吴老英雄发下英雄贴,召集有侠义心肠的正派人士,由朝堂录用发放薪水,“锦衣卫”,这个赫赫威名的特务组织终于被李琦组建了出来。
李琦作为第一任锦衣卫提督,沈开、张少平及邀请而来的其他三人挂了五个指挥衔,算上主掌东、西两厂厂卫的指挥督使刘鋹,一股新的势力在赵顼和王安石以及文彦博等人的有意放纵下显出身影。
李琦手中的督察执法权再次扩大,他手中的小刀刀显出锋芒,要指向何方赵顼君臣心知肚明。这会儿谁要想杀李琦,不说王安石、文彦博等人,赵顼就得雷霆大怒,银行要是垮了,汴京非乱不可。
朝堂颁布市易务放开运往京师的部分物资品种时,李琦带着东西厂的宦官以及锦衣卫风尘仆仆赶到了西北,一别经年,韩琦苍老的厉害,望向意气奋发的李琦哈哈大笑。
“韩公,某来赴当年之约!”李琦叠掌躬身,向这位一直坐镇西北的朝堂大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好!好!好!”韩琦一连道三声好,数年来李琦的所作所为他一直远远的旁观,老友的来信让他知道李琦还是那个一诺千金的驸马都尉。荔原堡一战为报李信救命之恩,抛却驸马跟李复圭死扛到底;为践行对梨园山长的约定,不惜算计上辽国,无视士林惊诧,硬是娶了两位公主。
李琦提议降低盐税时,韩琦就感觉对方开始动手了,等到这次提出自由买卖食盐,他相信这位财神该来了,来履行当初的击掌之约。
“光阴如逝,数载春秋,都尉此来有何教老夫?”韩琦病了,西北的环境让他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担忧着夏人,他早就准备告老还乡。李琦的到来让他精神焕发,感觉身上的病痛也消失不见。
李琦这次来主要便是对西夏展开遏制行动,王韶的胜利让西夏失去了战略优势,熙宁六年至七年的大旱更是让西夏不多的农业耕种之地一片哀鸿。
宋夏之间长期存在着走私贸易,走私的地点主要集中在以横山为界的宋夏边界。走私者包括商人、西夏的使节、大宋的沿边官吏、边防士兵、沿边属户等。走私的商品包括马匹、食盐、武器、货币、人口等。走私活动在西夏的经济生活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李琦此次下重手对付西夏,赵顼和王安石异常支持,民间的许多侠义人士正是被这点打动才加入锦衣卫,单纯为保护李琦,他还没那么大面子。
锦衣卫的成立最主要职责便是查缉走私,赵顼很大方,批了一千多人的编制。
熙宁拓边,大宋对马匹的输入不再急迫,外流的武器、货币让看的李琦报上实情的赵顼怒火中烧,西夏的青盐走私刮了不少银钱,更别说还有对大宋人口的掳掠。
“彻底关闭宋夏榷场,对以前从事走私的官吏、属民既往不咎,从此后不许任何银钱、物资流往西夏,违者严惩不贷。”韩琦算算大宋食盐的价格后道,“老夫明白朝堂的意思,只是都尉为何偏偏不放过走私盐商,定要拿此等人开刀立威?”
“这些人的反对声我无所谓,但青盐走私实际便是在资敌,宋律规定私盐犯科与杀人、伤人同罪,我这是按律法办事。既然这些人背叛大宋,宁肯资敌来满足贪欲,我便借三尺青锋,让此等祸国殃民的蠹虫痛到骨子里。”李琦概然道,一半也是给王雱解释,自己再三强调不得以言罪人,这次不是因为盐商反对而报复,本质上是这些人资敌叛国。
韩琦点点头,为难道,“都尉所定‘叛国’一词倒算稀奇,老夫暂且不论,只是要边军交出证据,这些人如何肯给?锦衣卫从此后严查边境倒是可以减少日后走私数量,但眼下谁能从这团乱麻中查找出盐商走私的证据?”
此时宋律中并未有“叛国罪”,更多指向叛乱造反之人,李琦扣的这帽子让韩琦不好评说。他更担心李琦强行派人查证,引得边军骚/乱,走私之事非一日之寒,其中盘根错节,军队将领没几个干净。
“韩公勿扰,我此次来,官家和首辅有言,西北边军半年后增加军费,大抵不低于六百万贯,有这好处,想来几处老帅都会动心,必定肯交出些证据来。”李琦胸有成足道,他的办法很简单,拿钱砸人。老帅们跟盐商本不是一体,大量的钱财之下,朝堂又保证不追究军将以前走私之责,必定会暗示手下提供证据,最多保下某些勋贵大佬。
他打算收缴某些贪得无厌的盐商家产,转手再加强到西北边军上,临来前赵顼和几位相公暗议后都表示同意。
“韩公,西北军费增长非只一年,以后年年都有,只多不少,韩公直管笑看夏人哭泣。”他接着道,增加军费之事王安石一直在做,往年手头拮据,又是救灾又是投入熙河,如今腾出手来,又有李琦的保证,他终于放开手脚走向强军之路。
韩琦展颜一笑,有六百多万贯银钱的投入,他绝对有信心说服掌军的老帅。
对于用经济遏制西夏,大宋的士大夫自然懂得,以前只是无法执行到位,时开时关的榷场只能起些制裁,却打击不了西夏的根本。
锦衣卫作为独立的缉私系统,正式在大宋的西北边陲展露头角,有韩琦的强力支持,第一斧就砍向榷场,迅速关闭了宋夏官方的交易场所。李琦又命人运来许多朝堂储备的课盐,低价向大宋边民换取粮食以供军需,大力提倡逃户、小型走私商队定居西北,开辟耕地,供应廉价水泥让其修建邬堡守护家园。
在韩琦的牵头说服下,种谔、郭逵及折家先后表示配合,其他数人也纷纷点头。王首辅一直在致力于分薄军权,加强中层将领以及军队战备,照此下去再不识相,很快便会被新人分去权力。
没人是傻子,这次朝堂兴师动众,李驸马带着内侍和锦衣卫磨刀霍霍而来,真要不识抬举有的是办法收拾。朝堂这次既往不咎,不是怕了老帅,完全是走私牵扯太广,不想闹的腥风血雨而已。谁要惹出那位在朝堂闭目不语的枢密副使王韶,日子也就到头了。
熙宁大捷后王韶在军伍的威望直逼曾经那位狄帅(狄青),此人要是来西北与韩琦配合施为,没一个兵士敢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