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廖启望决定年前不再找工作了,年前的企业都忙着总结、忙着庆祝、忙着吃吃喝喝,忙着继往开来,没有哪家还忙着招聘的。想走的,等着年终奖,不想走的,等着涨工资,没有旧人走,哪有新人来。
父母也表示同意,三口之家,两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闲饭,日子还是可以过的,三百块钱一斤的大虾吃不起,30块钱一斤的小虾还是能偶尔得瑟一下的。
闲下来的廖启望无所事事,安装了暗黑的游戏盘,天天打游戏,电脑关机时间仅限于凌晨一点至早上六点。
这种颓靡的日子让廖启望很是受用,没有考试压力,没有就业压力,也没有被人吆来喝去的,在游戏的世界里徜徉,他就是天,偶尔有一两个不听话的,不好打的怪,下载个作弊器也能把它灭了。父母尽管有些不满,碍于刚刚失业的儿子心情不爽,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母亲在缴纳电费的时候,会叨咕上几句这个月电费又多了。他也只当是耳旁风,从耳边刮过。
年下的冬天总是格外的冷,阳台上,他能感觉到呼呼的北方凛冽地吹——窗户缝里都能挤进凉风来。慢慢的他知道了,不是风硬,而是窗户的缝隙太大了。风还是那个风,越来越大的不是风力,而是窗户的缝隙。
接到海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打BOSS,这个BOSS有些不听话,没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完成被虐死的任务,竟然一直在欢蹦乱跳的活着,他想调一下自己的级数,直接完胜BOSS。海冰的话一直很简短,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顾永斌死了,车祸,几天前。BOSS还搁在那里蹦蹦跳跳,老同学却棍儿了,他直接按了关机键。
死亡,对于廖启望来说,遥远而陌生的辞藻。很小的时候,他做过一次噩梦,梦中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奶不见了,急得他哇哇大哭,直接从梦中哭醒,满脸泪痕的他死死抓住奶奶不放,直到重新睡着。死亡就是永远不会再出现,死亡才是真正的永不相见。
佛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丛生至死,苦楚伴一生。
现如今,死亡这件事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身边,有些突然,有些伤感,有些手足无措,他哭了,为这种永不再见的离别,也为了这生命的不堪一击。更为自己,因为死亡开始光顾他这个尚未成熟的心。
顾永斌属于那种能“作”的主,喝酒喝到叫警察,打架打到喷鼻血,许多廖启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顾永斌在求学阶段全做了,酗酒、打架、纹身、嫖妓……,廖启望并不觉得顾永斌坏,反而他佩服这种“痞”,那些拼了命钻进象牙塔里的莘莘学子们,秉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人一等,对那些“敢做敢为”不屑一顾,而心里却是诸多“羡慕”——这是虚伪,一种骚人墨客特有的“自命清高”,俗不可耐。
廖启望没有参加顾永斌的葬礼,一是碍于面子,一是碍于钱。待业在家的他,不好意思笔挺地站在同学面前,不知道如何回答同学们“在哪里发财”的问题,而往返的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他的兜比脸还干净。他买了一些纸钱,找到一个不起眼的丁字路口,烧给顾永斌,嘴里还念念有词。
拜祭完顾永斌,廖启望卸载了暗黑游戏,甚至掰断了安装盘,丢进垃圾桶里。他想起海冰曾经说过,千百年来,活着只是很短的一段,而死亡却是永恒。生命会戛然而止,又何必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去追求虚拟世界的满足与成就呢。
一个月后,新年的味道逐渐冲淡了这件事的阴霾,曾经那份四年同窗的青春记忆会被放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待到某个特别的时刻,会重新翻出来,细细回味,也许再次泪眼婆娑。
新年的钟声刚刚敲过,窗外的鞭炮齐鸣响彻整个华夏神州,廖启望早早地爬上了床,钻进了暖暖的被窝,熄了灯,却没有拉上窗帘,夜空中时而迸射几束绚丽的烟火。
一年,就这样,又过去了。
在他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过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无忧无虑的寒假假期,有享之不尽的新年祝福,有欢天喜地的娱乐活动,而现在,这一切明明还在身边,假期持久,祝福声声,娱乐不断,但却失去了曾经的味道,其中改变的不是新年,而是自己的内心,用一句老话来说,这就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最早的人才招聘会在正月十五召开,招贤纳士也会赶着新年的气息,企业也想图个万象更新。
廖启望又开始了往返于家和人才市场的规律生活,每天早上很早就从家里出来,坐上36路公交车,再倒一趟18路公交车,到人才市场的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一米五见方的招聘台,里三层外三层的堆满了人,知道的是来找工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搁着叠罗汉呢。有的人拿着厚厚的简历,装订的也很精美,有封面,有底页,还是彩色打印的。廖启望对此不屑一顾,一看就是求职新手,这种千锤百炼,装裱豪华的简历未必受到招聘人员的青睐,只能激起复印店浓厚的兴趣来。
人才市场虽谈不上人山人海,也够得上“人丘人湖”了,招聘的人怎么可能字斟句酌地一页一页“欣赏”你的长篇累牍呢?求职的简历既要大方得体,又要言简意赅,将求职人的基本信息、个人优势、求职意向、工作经历等表征明确就好。至于大学期间得过几次三等奖学金,拿过几次演讲比赛的名次,参加过几次运动会……这些意气风发的老黄历可以作为一段曾经年少爱追梦的历史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孤芳自赏一下,就不用写进求职简历里得瑟了。当然,这些都是廖启望靠着一次次奔波于各种人才招聘会之后的经验所得,曾几何时,他也是将简历装扮的天花乱坠,而这些经过精雕细琢才隆重推出的简历往往是肉包子打狗了。
看来,简历也是要下功夫去准备的,也要经历一段从简入繁,由繁入简的心酸历程。
柳絮开始在空中飙舞,厚重的冬装也被轻薄的春装所取代,廖启望却仍在求职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