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朔北,风干千里,难寻鸟迹人踪。君泽坳的烈火随着魁七的长剑落下帷幕,十几日过去,北魁部落并没有籍此发难,双方又进入休战对峙状态,空气中却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这一日,云收风停,天气一改往日凌冽。开始还成日与军士把酒言欢高谈阔论的若木终于厌倦了兵营的苍白,精心挑了匹良马驰骋苍茫天地,跨长河,越高丘,乐此不疲,全然不顾身后几个被派来护他的士卒。
“干长风兮高阳斜,马不困兮人未乏……”若木勒马于一山谷口,望着里面郁郁长青林木,吟起诗来。
身后十几匹紧随而来,看样子显得有些狼狈。为首的一个气喘呼呼,泯了泯干唇恭维道:“二公子好诗,好诗。”
“哈哈,那是自然。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不用跟着了。”看了看众人一脸疲惫的样子,然后弯腰拍了拍马脖子说道。
“二公子,我等奉命保护你,怎可先回去。我看天也不早了,再说此地离军营太远,二公子要不随我等回去吧,改日再来。”为首一人回头看了看望不到尽头的雪迹,恭谨道。
“一路走来,难得遇到如此葱翠的景色,不进去看看多可惜。好了,不为难你们了,在这里休息等我出来。”言未尽,人已经策马扬鞭直奔山谷而去。
一路高歌缓入,多天的压抑终于得以释放。对于终日只能看到白色光景的若木来说,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么美好。
古树葱郁,遮天蔽日,昏暗无光,静谧非常。马儿开始有些心悸,若木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贪玩的性子好奇心依旧饱满。
一条怪异的河流出现在若木面前,河水一半红色一半如常,泾渭分明,不杂不染。这很怪异,若木第一次开始有些害怕,就连那匹马都畏惧不前,摔下主人飞奔而去。
昏暗的环境最容易常人产生不安的情绪,这里的古树株株皆是合抱之木,而且长相怪异,有曲无直。地上没有一株杂草,也难寻枯叶。两色溪流缓慢流淌,望不到源头与尽头,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若木沿溪流而上,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香气越来越浓郁,红色的一半溪流开始显得粘稠,如血液,如岩浆。而另一半几近透明,仿佛真空一般。愈发的静谧,若木开始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在他脸上浮现。
一道清脆的响声自若木脚下发出,这很不正常,因为一路而来从不见杂草与枯枝落叶。移脚而视,一具发灰的骷髅就这样散落在地上,差点把若木吓个半死,本就诡异的昏暗中突然踩到枯骨,运气还真是不错。
扑通。扑通。若木的心剧烈的跳动,就连腿脚也开始发虚,他想过打道回府,可是不能。
“本公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小意思,小意思。”反复默念,安慰自己。
终于,源头始现。昏暗的密林中,偶尔有一缕微弱的阳光挣扎着刺透葱郁浓浓,映射在浓稠的河流上。醉人的芳香仿佛可视的缕缕青烟,朝若木飘来,捂鼻依旧可闻。
只见一块巨石上长着一株半人高的树苗,结着三颗果实,同这一样溪流一样,果实上面一半殷红一半几近透明。无风摇曳。
而那溪流正是从巨石底下流出,不只流淌了多少个亘古,不曾停歇。
此果必妖。
越是接近芳香越是浓郁,越是诱人。三颗异色果实就那样摇曳在无风的密林中,摇曳在怪异的泉流之上。若木不敢动,至少这一刻他不敢,因为,越是靠近巨石心跳越是厉害,仿佛要爆体而出。就连一个想摘果的念头浮现,灵魂深处就会出现一阵绞痛。
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木体内血液开始加速流淌,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自灵魂深处催动着身体,向巨石靠近。
人死卵朝天。
若木不再恐惧不再挣扎,顺着内心深处的呼喊,硬着头皮往上冲。
果香催人心脾,触指瞬间,一种空灵之感席卷周身,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时间停滞。血液极速流淌,好似在吸收着异果芳香。
就在此时,巨石开始剧烈震动。情急之下,若木将中间一颗异果拽在手心。就在此时巨石碎裂,一具庞大身躯拔地而起,碎石自周身滚落,狂吼声响彻山谷。
“卑微的人类,敢染指尊者的东西,死!”只见一只双足巨蟒,鳞光森森。一双赤色巨瞳怒视着若木,宣示着王者之尊。
下一刻,巨蟒一摆长尾,摧枯拉朽倒树而来。只见若木倒飞而出,钉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上,耳孔渗血,周身疼痛难当,随即昏死过去。
巨蟒血口大开,狂傲的吼声响彻天地,直冲若木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巨蟒血口即将吞噬若木的瞬间,两道木色光芒同时击在巨蟒身上。磅礴的力道硬是将巨蟒击出十丈开外,撞断树木不知几何,挣扎了几下远盾而去。
两道人影出现在若木身旁。只见其中红服女子,纤长身姿,气质非常。一双秋水痴目心疼地望着昏迷的若木,止住上前的情绪,扭头看着依旧流淌的怪异河流,默然。
“帝君,此人是……”一旁树色长袍老头朝红衣女子恭谨问道。
女子默不作声,点头默认。留意的话,会发现老者口中的这位帝君眼角湿润,只是强行忍着不让雨露飘然而下。
老者回身走到若木身旁,看了看其伤势,然后转眼看着这位平日高洁的帝君,许久之前的事悄然爬上心头,不由地长叹。
纤指玉手一伸,剩下的两颗异果自行飞来。
“有劳前辈了。”红衣女子将两个异果递到老者面前,同时看了一眼若木,诚恳道。
“老身明白,只是……”老者先是一怔话未说完,只见红衣女子化作一道飞虹消失于天际。
朔北军营。
十余匹马狂奔而来,营帐前那个不久前还劝说若木回营的士卒大口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说清楚点,若木怎么了?”廉都一把抓住来人衣角,厉声道。
“我们,我们同二公子走到北边一处山谷旁,二公子执意要进谷去,还命我等在外等着,不许跟随,然后……”士卒喘气零零碎碎说着。
听到若木坐骑失缰大惊出谷,随后密林内传出响彻天地的狂吼声,廉都的脸顿时绿了。甩开士卒,上马狂奔而去。
千里之外。一处深山之中,绿草茵茵,兔走鹤鸣。阳光透过木屋纱窗洒在若木面庞。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与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世间尽头看云卷云舒,相互挑逗,相互追逐。就在你侬我侬,话说欢期时,一道磅礴力量将自己推入深渊,万劫不复。
缓缓睁开眼,阳光刺痛,简陋的木屋内药香弥漫。疼痛消散,但身体还是有些僵硬,想起身都有些困难。看来当真是昏迷了很长时间。
“醒了就将这碗药喝了。”老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过来,缓缓扶起若木。
“你救了我?”若木接过汤药,问道。
“这里好像再没人了,应该就是我。”
“从小就对修仙者崇拜的紧,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若木刚要起身拜见,却被老者一把按住。
“这下可以死而无憾了是吧,在凡人眼里成仙得道就那么好吗?”老者接过空碗,又试了试若木气息,笑着问道。
“你是仙人,那能理解我这凡夫俗子的苦楚。”若木环视了一眼木屋,开始半信半疑。
说来也奇怪,若木自小是听着仙人的故事长大的,而且如今的仙人难觅其宗,看着这位貌似是仙者的老头却没有往日的欢喜,反倒是习以为常的心态。
至于仙人故事,太过久远。如今都城周围的道观门派也就烧烧香拜拜神,仙人的事迹早已泯灭在时间的长河中。
若不是想到之前异色溪流与果实,加上那条会说话的巨蟒,如今自己还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他还不愿相信仙人的存在。
“哈哈。仙人太过高调,叫我车老道就是了,再说如今你这小娃已不是凡胎。”车老道说完,便拿出那两颗两色果实开始研究起来。
这句话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