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病拖拖拉拉持续了一星期,好了之后也到了开学的时候。
我特意提前一天到校,把宿舍收拾干净,又给自己买了一个很大的饭盒,决定以后每顿饭都吃这么一盒饭。恢复正常的体重,正常的作息,努力做一个正常的人。
罗子她们也在接下来的一两天里返校,彼此见了面自然要寒暄一番,顺带互赠所带的土产。贪吃蛇又圆润了几分,原子弹烫了头发,说实话不怎么好看。
“我这儿怎么不就发育呢?”罗子摸了摸贪吃蛇险峻的双峰又瞄了一眼自己的一马平川。
“吃木瓜试试,”贪吃蛇积极地献计献策:“不然多吃坚果也行。”
“屁!我从小就是吃榛子松子长大的,加起来得好几麻袋,结果都补到屁股上去了。”罗子懊恼万分。
“八成是,”贪吃蛇点点头:“你看莫笃的胸都比你的大,她都快瘦成筷子了。”
“我已经在增肥了,好身材指日可待。”我笑着说:“看到桌上的饭盒没?那就是我的饭碗了。”
“真的假的?”罗子走过来摸我的额头:“你这厮苗头不对啊,老实交代你的情况,这个假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姐儿别是有了心上人了?”原子弹把脑袋探出来看着我说:“我猜八成是那个宿孽,这可是‘孟光接了梁鸿案’,怪不得要忙着收拾头面,不像先前那么蓬头鬼似的。”
“别胡说,”我笑着否认:“我从来没这事,就是不想再那么弱不禁风。身体不是革命的本钱么?”
“是啊,养好了身体再去革那个宿孽的命。”罗子了然地摸了摸我的胸:“长的帅的男人都欠收拾,到时候把他勾引得七荤八素,再一脚把他踹了。”
“踹了?!”贪吃蛇瞪圆了眼睛吃惊地问。
“踹到你床上去?”原子弹把声音勒紧了问罗子。
“对啊!”罗子大大方方承认:“把咱们小牛筋害成这样还不该给他点儿教训?”
“得了吧!”原子弹嗤笑:“麻烦你换种办法教育,这样容易把他吓得不举了,吃亏的还是小牛筋。”
罗子自然要冲上去报仇,两个人乒乒乓乓闹成一团。我看了看时间,拿了饭盒去食堂打饭。
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饭菜吃光,那滋味其实很难受,有几次我几乎要吐出来了,可还是强忍着吃完。
“你真是洗心革面了,”毛邓课上,罗子坐在我旁边说:“居然不逃课了,爱情这东西真能让人脱胎换骨?看来我真该好好恋爱一场了。”
我笑了笑没解释,明知无论我怎样辩解自己不是因为恋爱才做出种种改变,她们都不会相信,所以还是不浪费口舌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强忍着消极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生活步入正常的轨道,很多时候都力不从心。我已经消沉颓废太久了,惯性已经产生,想要改变并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
我还是常常会莫名地失落,甚至会想要歇斯底里地发作一番,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到操场上跑圈,直到心里的无名火全部变成汗水,才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三月的风还很冷,我看着灰蓝天空上飘摇的风筝,直盯到眼睛酸痛才收回视线。
我从没做出过什么承诺,因为我怕自己付不起责任。可是我答应了李惜时要过得快乐一些,所以我必须咬牙坚持下来。
“一定要做到,”我喃喃自语:“否则就去死!”
“最初的那段日子是不是很难熬?”李惜时问我:“经历了那么多,想要做出改变可不容易,我还真有点佩服你。”
我笑:“其实也没什么,那段日子挺充实的。”
我的手机响了,是罗子,但我应她的要求在手机联系人里保存的称呼是“粟太太”。
“牛筋,你终于肯发展奸情了?!”罗子的大嗓门依旧保持着东北的原汁原味:“贪吃蛇可都告诉我了。咱们宿舍就剩下你一个没主儿的了,抓紧啊!”
我头疼,敷衍她:“没有的事,别听文橙乱说。”
“去你的!”罗子毫不客气地骂我:“你别想一辈子当女光棍,姐们儿就是绑也得把你绑到那人的床上去!你给我——”
我只得挂了粟太太的电话,再放任她信口开河下去真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其实我对罗子她们是感激的,大学那几年若不是有她们的陪伴,我的日子不知要难过上多少倍。
但是粟太太从来都是契而不舍的,两秒钟后再次打进来,说要和我谈心。我看了一眼李惜时,他做了个随你便的手势,我知道如果我拒绝了粟太太,那么不到一小时她就会把我的事情添油加醋宣扬得人尽皆知。但是让她来的后果也未必好到哪去,除非李惜时离开。
于是我报上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挂了电话驱逐李惜时。
“为什么?”李惜时不肯就范。
我又不能告诉他真实的原因,那样其实正中他的下怀。踌躇的当儿,我只想到了一个并不高明的权宜之计:“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瓶水来?”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小公园,因为天气的缘故,没有冷饮摊位在经营,要买喝的得去五百米开外的超市。
李惜时刚消失在我的视线,我就赶紧朝相反的方向快走,一面给罗子打电话,更改约定的地点。
但不幸的是,罗子原本就在附近逛商场,电话里刚讲一句,就已经看见她的车停在了面前。
“宿孽呢?奸情呢?”罗子一面朝我身后张望一面问。
“都说了没有。”我催她:“你开车带我去逛商场怎么样?”
“不对,”罗子紧盯着我说:“你给我老实交代,把奸情藏到哪儿去了?”
“你神经,粟教授真可怜。”我伸手去拉车门,罗子一把拦住我。
“少跟我声东击西,”罗子故意奸笑,一面伸手到我胸前:“让我摸摸你的良心看看。”
我本能要躲,一瓶矿泉水挡住了罗子的安禄山之爪。罗子看过去立刻眉花眼笑,魔爪顺势上抬勾住李惜时的下巴:“逮——住——啦!”
半小时后,我和这两个人坐在了咖啡馆里。
看着他们两个有说有笑,我悲催地承认自己真的很失败。
“莫笃大学时没少得你的照顾,现在看来还是这样。”李惜时明显在拍罗子的马屁。
被拍的那一方自然受用,豪气地一挥手:“那不算什么,姐们儿嘛,应该的。其实牛筋就是自理能力差点儿,为人也挺仗义。”
我扶额,难道我还不够独立吗?
“莫笃有时候很爱冲动,不过从来都不是有心的。”
“这我知道,她当年单挑新闻系大胖子之后就没再怎么冲动了。”
“哦,有这事。”
“当然,我给你讲啊……”
04年四月份,那是我在H大度过的第一个春天。为了不让自己再像上学期一样死宅在宿舍里,我索性除了午休,白天都不进宿舍。而我又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所以图书馆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有两个,A区B区各一,因为我的宿舍所在的A区是老校区,图书馆相较于新建的B区图书馆就小了很多,但不论是规模如何,大学里的图书馆永远都是一座难求。校方为了使资源使用最大化,特意规定不允许占座,如果哪个座位二十分钟内没有人坐,那么其他人大可以把桌上的东西清理走自己坐在那里。
我一般能找到的座位都是位置不太好的,靠门的、靠垃圾桶的、靠走廊的甚至靠近厕所的。这些地方要么嘈杂要么气味不佳,不属于那些起大早占座位的人考虑范围。
那天我因为逛了会儿超市才去,只找到了靠门口的一个座位,上面扔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我问了问旁边的人。
“我来了两个钟头了,那儿也没人坐。”旁边的女生说。
我放心地坐下来,图书馆常常因为座位发生争吵。尽管学校限定了二十分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遵守。我和那些立志考研的人不同,来这里只是读小说,犯不着为了一个座位与人为恶。虽然我不怕起冲突,可是现在的我对吵架打架都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