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元旦已经到了。班主任在新年的第一堂班会课上激情澎湃地鼓励我们:“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就会在大学校园里迎来新的一年。所以要拼尽全力,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发挥最大的潜力,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我们还能撑到明年吗?”吕佳哀叹:“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翘翘了。”
“我不会忘了清明给你烧纸的,”我被她勒着脖子几乎要断气,咬牙切齿地说:“还会给你烧最新的CD。”
“别忘了谢霆锋的海报,还有东大街的关东煮,”吕佳补充道:“我的最爱。”
“不如我们放学就去吃吧!”吕佳又突发灵感似的建议:“好歹也算过个年,大小是个节日呢!”
“小家子气,”我鼻孔里哼她一声说:“吃个小破关东煮还用得着找借口?要吃就去吃好了。”
“对对对,还是你有主见,”吕佳笑着搂住我说:“叫上万紫和林小雪一起去,吃他个天昏地暗!”
下午放学的时候,下起了很大的雪,没有风,雪花扯天扯地落下来,就像童话世界的感觉。路上的人都纷纷发出赞美的声音,这样的雪,除非是瞎子或者麻木不仁的人,否则都会觉得美丽。
“这时候要是能拍照就好了,”万紫带着遗憾的口气说:“留个纪念该多好。”
“就是就是,”林小雪和吕佳都深表同意。
“哎!真是天如人愿,”万紫兴奋地大叫:“李惜时——你真是太有眼力见儿了!姐姐爱死你了!”在我们不远处的李惜时手里果然拿着相机,正在拍雪景。
“哎哟我的天!”吕佳一边受惊吓似的摸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说:“万紫你怎么什么都敢喊啊?这要是被你班班任听到,马上就得对你进行满清十大酷刑地伺候。”
万紫不理她,冲到李惜时跟前把他往我们这边拖。
那天李惜时帮我们拍了很多张照片,作为答谢,我们带上他一起去吃关东煮。万紫她们不知道打赌拍桌子那件事,选的座位刚好就是那张桌子。李惜时看着我一笑,我想起那次那个大笨蛋的糗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哎——”万紫怪声怪气地把声音拉长,撞了我一下说:“这回你可是笑了哦,回去再审你!”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还是我和李惜时认识这么久头一次在如此欢乐的气氛下相处。我想我们都在长大,如果他不再那么调皮,我也不再那么凌厉,那么,我们也不是没有可能成为朋友的。
吕佳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坐上了回青岛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因为公司急召,不得不遵命。又因为我不能接电话,她特意要万紫转告我如果真的不想做李惜时的女朋友千万要尽快通知她。万紫和林小雪同她在电话里笑骂几句,然后催着我吃了药休息。
我躺在那里半梦半醒,当年的那张照片就放在手边,其实我不用看也完全能够说得清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如果说时光可以倒流,你愿不愿意回到从前?
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我并非不怀念自己的青春,却也同样畏惧那时的枯燥和烦恼。好多年以后,看着高三那年元旦我们几个的合影,照片上的人有了各自的悲喜和际遇,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却同样都尝到了生活的五味,褪去了原本的青涩。我只能微笑着流下眼泪,并且说不清是为什么、为了谁。
其实那一年对我和万紫来说真的是极不愉快的一年,当然还包括李惜时。
记得过了元旦没多久万阿姨总是说后背疼得厉害,我们就死活不让她晚上再去做夜宵了,每天睡前会给她拔火罐,用来缓解疲劳。
那时候我和万紫的成绩终于能让万阿姨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尽管我们的成绩只是中等偏上一点,但在她看来已经足矣。
李惜时因为我的态度缓和,每周都会来一次,或是两条小鱼,或是一块鸡肉,哄得奶豆一副馋猫相。
“哎,奶豆现在已经是个小胖子了,”李惜时拎着鱼尾巴逗弄可怜的小煤炭工:“这体重怎么能跳得起来?”
“奶豆明年可以做妈妈么?”万紫不忍心看奶豆被馋得欲罢不能的可怜相,从李惜时手里抢过鱼来准备去厨房烹饪。
“哈哈,”李惜时笑着说:“万紫你还做梦呢!奶豆是做不了妈妈的。”
“难道它是公的?”我诧异,之前明明问过万阿姨,万阿姨很肯定奶豆是个小姑娘啊。
“它是母的,不过在我阿姨买之前就已经做了节育手术,所以它是不可能当妈妈的。”李惜时遗憾地摇摇头。
“什么?!”我和万紫一起大喊道:“为什么要那样做?!太残忍了!”
李惜时看我们急了,赶紧解释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听我阿姨说,国外的猫舍都是这样子的,大概是因为这种猫的繁殖特别正规,还需要注册什么的,所以不是所有猫都能够繁育下一代,也不是谁都能买到不节育的布偶猫。”
“啊,那奶豆也太可怜了,”万紫心疼地把奶豆抱在怀里:“这样它不就是猫太监了?”
“应该是猫宫女吧?”李惜时纠正道。
“可我还是觉得不合理,为什么就剥夺它做母亲的权利啊?这样奶豆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我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你喜欢小孩子?”李惜时眨了眨眼睛问我:“原来你的母性这么强啊!”
“你闭嘴!”我顶他一句:“我这儿说奶豆呢!是不是两个月没揍你又皮痒了?!”
李惜时忙摆手,他现在和以前相比最进步的地方就是不再和我顶嘴了,这样就少受很多皮肉之苦。
奶豆是猫宫女这件事,让我和万紫难受了好几天,但一想这到底是无可如何之事,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改变,只好加倍地疼爱奶豆,发誓一生都对它不离不弃。
长达七个月的高三上学期终于在年关将近的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中结束,带着一大堆寒假作业和老师们的谆谆教导与威逼利诱,我们像是从抗战一线返回的八路军战士,一个个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放假的头三天,我和万紫什么都没干,只是蒙头大睡,最后睡到脑仁发疼才爬起来跟吕佳和林小雪煲电话粥,吕佳扬言还要再睡一天才出门逛街,林小雪则依旧按照上学时的作息制度刻苦学习,看来好学生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李惜时对学习也比以前着紧了很多,他的成绩依然是全校第一,但不再像以前那么酷爱逃学旷课了。想一想,到底快三年的时间了,多少总是要成熟一些的吧!
因为寒假的关系,万阿姨的小吃店生意也比平常淡了些,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让万阿姨好好歇歇。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和万紫干脆别着她把小吃店关了门,三个人着实过了几天悠闲的好日子。
万阿姨总了一下账目,扣除一应费用,将近九个月的时间里净赚了五万多,在那个时候,这笔收入真的很不错了。
“莫笃啊,”万阿姨拿出两万块钱递给我说:“这些是你的,咱们之前说好的。”
“都放你那儿吧!”我推给万阿姨:“等我上大学的时候再从你那儿拿,现在都给我,我哪天都花了拿什么上大学啊?”
万阿姨疼爱地捏了捏我的脸说:“阿姨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不过你要是放心让我替你保管也成,等到你去读大学的时候再一并都给你。”
因为收入有了起色,我和万紫鼓动万阿姨买了一件八百多块钱的羊绒大衣。那件大衣是我们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在临街的橱窗里。本来是万阿姨陪着我们两个选衣服,但是那件大衣实在太漂亮了,米白色的面料配着银灰色的狐狸毛领,我们于是就撺掇她试一试,那衣服穿在万阿姨身上简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售货员一劲儿在旁边赞美:“这件大衣来试穿的人好多,可是没一个像您穿上这么好看过,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看得出万阿姨也非常喜欢,可一听价钱马上就摇头往下脱,那售货员的脸色马上就难看起来了。
“包起来,”我对售货员说:“我们买。”
“不买不买,”万阿姨赶紧拦着我说:“太贵了,太贵了,我哪儿穿得起这么贵的衣服。”
“包起来,包起来,”万紫和我的观点一致:“大不了我不买衣服了,这件衣服一定要买。”
售货员自然是听我们的,手脚麻利地把衣服包装好,把售货单也填好。万阿姨一看,只好交钱,可还是不住地埋怨我和万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