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时显然有些挫败,但马上就又开始死缠烂打,最后烦得我扬了扬拳头说:“别讨打!有闲情不如去应付你那些追求者,她们一定很乐意听你的秘密。”
“我不去,”李惜时倒是回绝得干脆:“我觉得还是跟你说合适。”
我看着他无赖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惊,这小子一定又在耍什么花招。莫非他整天缠着我是想要我成为众矢之的?他既然不肯接受那些爱慕者,又喜欢捉弄我,索性来个一箭双雕,把那些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我的身上,然后他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这做法还真是挺符合他的风格。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愤懑不平,也不去质问他是不是打的这个算盘,明知道问也问不出来的。
“我们去那边吧,”我用手指了指大柳树:“听听你的秘密。”
李惜时先是高兴,接着竟然有几分局促。我猜他一定是有所觉察我洞悉了他的真实意图,不过他是那种嘴硬到底的人,绝对不肯在没撞南墙之前回头。
果然李惜时跟着我来到了大柳树跟前,我往四周看了看,走到了靠墙的那一面,刚好粗大的柳树能挡住我和他。他还没站稳,我就给了他一拳,接着手脚并用,直把他打得抱头鼠窜。
“你干嘛打我?”李惜时边躲边问。
“谁让你找打?!”我又不客气地赏了他几脚:“想算计我,门儿都没有!”
“我算计你什么了?”李惜时边绕着大柳树转圈边问。
“你说呢?!”我沉着脸站在原地,盯着乱窜的李惜时,目光如炬,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这种表情是我练了多少年的,轻易不拿出来用,一旦用上,保证让对方觉得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
“我——”李惜时语塞,好半天才吭吭唧唧地说:“你都知道了?”
我冷哼一声说:“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以为能瞒得过我吗?”
“那你怎么想的?”李惜时小声问了一句,看了我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
“少做梦了你!”我狠狠说道:“我没心情跟你浪费生命!”
说完我大步走开,身后的李惜时竟然破天荒地保持着沉默。我在心里暗暗称赞自己英明神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一路上都像一个捣毁敌人阴谋的英雄。
忍耐了好多天的雪终于下起来,着急似的卷成团,拧成缕,密匝匝地扑过来,像是老天害了失心疯。
李惜时从后面追上来,拦在我面前,即使离的很近,缭乱的雪花也让我难以看清他的面目。我不知道这时候他执拗个什么劲儿,也许阴谋不得逞是一件很窝火的事情,可我总不能为了成全他把自己豁出去。
我企图越过他走回班级,但是他就那么倔强地挡在我面前,一句话也不说。雪花簌簌的声响极细微又极宏大,让我生出一种无力感。若干年后,相似的每场雪都能让我想起现在。只是那时我的记忆已经删除了种种不快,而只留下所谓的单纯和美好。
李惜时最终也没能拦住我,我只是奇怪在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他的眼神何以那么伤感,是我认识他这么久都未曾见过的。
回到班级以后,我还有几分怔忪,或许是雪太大,让我的神智有些不清醒,又或许是李惜时的表情太过反常,让我很不适应。但无论如何,这也只能是一个插曲,就像在快车上看窗外的风景,停留的太过短暂,注定只能一闪而过。再去思索也只能是无果,甚至还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我甩甩头,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复习资料上,万阿姨的脸代替了李惜时。想到她为了我们没日没夜地操劳,我但凡有良心,又怎么能让她太失望。虽然我不是多么的上进,可终归也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我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有朦胧的愿望——希望我在意的人都能好好的。
此后一段时间,我都没再和李惜时碰面。
“李惜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午饭的时候万紫说:“没精打采的,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消沉。”
“无故寻愁觅恨,”我不以为意:“他那种人能有什么愁事。”
“你别那么说,”万紫摇摇头说:“我看他是真的很痛苦,就像失恋了一样。”
我正在喝汤,几乎被呛到,咳嗽了半天才说:“他失恋?他被甩了?”
“你别一脸幸灾乐祸的好不好?”万紫有些不悦地看了我一眼说:”人家都难过成那样子你还看热闹。”
“也不是,”我多少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琢磨了一会儿才想好措辞:“我是说没发现他跟谁恋爱啊?难道是和他一起看电影那个?不是那个女生主动追的他么?”
“我觉得不是,”万紫想了想说:“我看他那么难受,还好心邀请他周末来家里玩儿,他都拒绝了,之前是从没有的事。”
我向来不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李惜时的反常,我根本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幸运儿,抛开品质和思想上的缺失,单就外在条件来讲,堪称优秀,就连之前身高的遗憾如今也被弥补。
“谁知道,”我一边吃饭一边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李惜时平时得瑟大劲儿了,也该有人收拾他一下。”
“竹马,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欠揍呢?”万紫难得皱着眉对我说话:“亏得人家李惜时帮你补过那么多次课,你的良心呢?”
“那我闭嘴,”我缩了缩脖子,犯不上为了这点事起争执,忙扒了两口饭说:“快吃快吃,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都可贺近来也常为自己的好哥们儿长吁短叹,说些什么“情字害人不浅”之类的疯话,弄得车嘉翼引以为知己。
我之前就说过高三的人基本上都处于极端无聊的状态里,连一个喷嚏都能闹得半堂课上不消停,又何况出了这么一段公案。一时间李惜时失恋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上升为校园绯闻的头版头条。
有人猜测到底是谁把李惜时这匹野马给驯服了,并且在驯服后还给甩了。有的人则捕风捉影,把和李惜时有些关系的女生全部列入八卦名单。还有一些女生怜爱之心顿起,想要亲自去慰藉李惜时那颗受伤的心,各种攻略频出,也难一一记叙。
于是李惜时略显颓废的身影被成为校园花痴必赏的风景,连万紫那颗沉寂多时的花痴心都被挑逗了起来。
“你别说,”万紫在夜里十一点半尚无睡意:“李惜时真的很适合忧郁的气质,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迷人呢?尤其是他对着我苦笑的时候,我忽然好想做他的妈妈。”
“你疯了?!”我被万紫古怪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你们是不是都被他暂时的表象给迷惑了,忘了他那乖张的本性?还想做他的妈,他妈估计都快被他气死了。”
“我的意思是他激发了我的母性,”万紫把胸脯捶得闷响:“你这种绝缘体的脑袋怎么能懂?你说李惜时乖张,我看你们两个是半斤八两。你看你,除了长得还过得去哪还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对帅哥都能做到视而不见外加诋毁诽谤,你太丢我们女生的脸了。”
我诧异万紫何时这么维护起李惜时来,大约是被色相所迷,说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紫本就有重色轻友的前科。如今随着江志博带给她的情伤日渐痊愈,自然要旧病复发了。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李惜时居然成了药引子。
第二个路口又是红灯,李惜时停下车子,叹了口气说:“莫笃,其实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走到你面前,郑重其事说一句’我喜欢你’,可是一想到你那天的态度,我就没了勇气。”
我脸上作烧,心说这人真是越大越不要脸,鬼才知道你这种怪胎心里想的是什么。
见我不说话,李惜时干脆转过身,把脸探过来说:“不过,林小雪生日那天,我知道是你误会了,那天送你回家,我一路都在偷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