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婚宴的林小雪急匆匆赶来,刚进门就急着问:“你们都审出什么来了?李惜时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两个一块儿审的么?”
我大惊:“你这话什么意思?!原来你们早有预谋了!”
林小雪全然不把我当回事,斩钉截铁地说:“我提供一份证词:高二寒假的时候莫笃生日那天,李惜时出现在万紫她们家楼下,我亲眼所见!”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崔伟都可贺还有江志博林小雪都来了,因为是我生日,所以江志博对于崔伟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都可贺冲着我挤眉弄眼,他的那张大脸本来就跟一大坨面团一样,再一扭曲,别提多让人闹心。
“你不去给万阿姨打下手,对着我抽什么风?”我问都可贺。
“有人在楼下,”都可贺手指向楼下指了指说:“你下去一趟呗!”
“李惜时?”我一猜就是他,只是觉得他实在没必要弄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明知我不愿意见他。
“他见我干吗?”我丝毫不感兴趣:“他那么爱捉弄我,我可不想再理他,免得再被当猴耍。”
“不是啊,”都可贺忙替李惜时开脱:“他就是想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不是替他讲了?”我点点头:“那麻烦你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都可贺无奈地摇了摇大脑袋,踱到窗前对着楼下摆了摆手,应该是示意李惜时不要再等了。
我不是很清楚李惜时为什么对我采取“打拉结合”的手法,也许是因为他特别中意戏弄我,喜欢我和他正面冲突,而我一旦不理他,他就会觉得无聊,想再拉拢我,然后继续施以恶作剧。总之就是类似**的想法,让他对我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在外人看来,他对我倒也说得过去,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他根本就是个顽劣的死小孩,有着种种不正常的娱乐方式。
我们玩了几圈扑克牌,临开饭的时候,万阿姨才发现最后一道汤的材料少了香菜。我当时离门口最近,就主动下去买。刚出单元门,就看见李惜时倚在门旁边。
“你还没走?”我有些惊讶他的耐性,果然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脸皮厚度。
“生日快乐!”李惜时对我笑了一下说,看不出有丝毫的不耐烦。
“谢谢,”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以礼相待,毕竟他是在祝福我,而且现在的李惜时难得比平时安静,也许恶魔也有疲惫的时候。我想了想又说:“还有,谢谢你昨天帮我。”
“没什么,”李惜时似乎自嘲地笑了笑说:“再见!”
我看着他背影耸了耸肩,他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就算耗在这里我也不会邀请他上楼的。毕竟我可没把握他已经洗心革面,本性总是难移的吧!
“林小雪你别打岔!”吕佳一句话打断我的思绪:“我们这儿正回忆莫笃她们酣战刘妍颜全家的事迹呢!”
其实他们看到的只是整个事件的尾声,**远在这之前。过完十七岁生日又忙了几天的寒假作业,新的学期已经近在眼前。因为有一家国际连锁的大超市要在本市开业,宣传力度特别大,简直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估计只要不是植物人和老年痴呆的都知道这件事了。
万紫早几天就吵着万阿姨和我陪她去,因为年后家政工作不是那么忙了,万阿姨要容出空儿来也不是难事。
我问为什么不是和江志博一起去,她说因为江志博他妈早就下令江志博必须在那天给家里充当搬运工,原来江的老妈也准备在那天扮演购物狂的角色。
万紫期盼了好多天的超市开业最后竟然以悲剧收场,这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我有时候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也会拿“命里注定”来搪塞,或许就是命运的捉弄吧!每当我回忆起那天的时候总会这样做一个结论,因为太巧合,就像是写好了剧本,选定了演员,灯光和摄像都已就位一样,我们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进入了角色。
那天我们在商场的二楼遇到了那天买十字绣的那对夫妇,他们竟然是刘妍颜的父母。刘妍颜先看到了我和万紫,她的眼睛总是特别尖。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们和她父母的事情,但这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她母亲显然已经在认出我们后最短的时间里把那天的事情对刘妍颜讲了。因为我明显看到刘妍颜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漠,最后呈现出来的是愤怒。
不过一会儿,刘妍颜那个香菇头表姐和另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他们身边,看长相应该就是刘妍颜的阿姨。
那个女的似乎认识万阿姨,表情十分不屑地说了几句什么,其余的几个人立刻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万阿姨忙拉着我和万紫要走,可是刘妍颜的母亲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天的威风哪儿去了?我当是遇上了强盗,谁想到遇上的不过是个**!”刘妍颜的母亲声音很大,不像只说给我们三个人听的。
“你说谁?!”万紫脸都青了,质问的声音在发抖。
“我说谁你不知道吗?”刘妍颜的母亲冷笑了一声,继而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对啊,你是不太可能知道。哪会有人对你说:‘你妈是个**’呢?你妈出来卖的时候,也不过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吧!”
“你闭嘴!”万紫大叫一声甩了那老巫婆一嘴巴,她脾气再好也不能容忍有人侮辱自己的母亲。
“你凭什么打我妈?!”刘妍颜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冲上来就要抓打万紫,被我挡开,但是我的腿紧接着也挨了一脚,是刘妍颜那个香菇头的表姐干的。
当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有的人劝架,有的人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显得面目可憎,龌龊肮脏,我当时一下子就明白了鲁迅先生为什么那么恨“看客”。
老巫婆扯开嗓门,杀猪也般大叫:“臭**养出来的也不是好东西,你们看看这小骚货的长相,天生的一张**脸,好人家谁要?!”
万阿姨气得几乎晕厥,咬着牙说:“不准你侮辱我女儿!你闭嘴!”又拉着我和万紫说:“咱们回家去!别理这群疯狗。”
“你说谁是疯狗?”刘妍颜全家几乎齐声质问万阿姨:“你们才是疯狗!”
我当时特别希望自己手里有一把机关枪,把周围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地杀死。可是我当时手无寸铁,人群形成的人墙密不透风,把我们三个牢牢圈住,而老巫婆还在喋喋不休:“一天是鸡,一辈子都是鸡!装什么贤妻良母,分明就是立着牌坊做**!那两个小的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点儿教养都没有,早晚也是——”
我不等她说完就踹了挡在她前面的死老头两脚,伸手就要去撕老巫婆的嘴。
“莫笃你敢打我爸?!”刘妍颜大叫着来扯我的头发,万紫和她厮打在了一起。老巫婆和那个死老头还有香菇头母女俩都一拥而上,他们人多自然占了上风。我明显觉得手臂和脖子火辣辣的疼,头发也被扯下来好几缕。我拼命挣扎起来,死活护住万紫。这时候几个保安赶了过来,强行把我们分开。
我赶紧去看万阿姨,她的头发被扯乱了,衣服扣子也被扯开好几颗,好在这时候穿的比较多,脸上有几处指甲的划痕,右脸上有一块淤青。万紫倒还好些,只是额头上有一道比较长的抓伤,还在往下滴血。
我赶紧掏出纸巾来给她擦拭,她本来有些失神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江志博,他站在人群中,旁边那个穿着黑色套装的中年妇女应该就是他母亲。万紫立刻瘪了瘪嘴,美丽的大眼睛一下子涌出泪来,我知道只有在见到最亲近的人万紫才会有这种表情,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受了委屈之后要抱抱的样子。
可是江志博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万紫心碎的声音。
我们最后都被带到了派出所,一番调节之后,我们回了家。路上谁都没说话,我早就知道万阿姨年轻时候的事,所以并不觉得怎样,只是从心里恨刘妍颜全家。也知道刘妍颜那个八婆是绝对不会放过我和万紫的,但是我也不怕她,大不了鱼死网破,料她刘妍颜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比起这些我更不放心的是万紫,她今天遭受了太多的打击,一方面来自她的母亲,一方面来自她男朋友。这两个人理应是万紫现阶段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可是却毫无例外地都让她失望。再加上和刘家人一番厮打,她整个人既疲惫又混乱。
回到家以后万紫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任由我给她处理完伤口后,和衣倒在床上,直到天亮。
万阿姨也是一言不发,默默地洗着自己的衣服,之后穿戴整齐拿了手包出去,直到天黑才回来,不知去做什么。
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经历这么难熬的夜,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我心里很怕,怕万阿姨或万紫有什么不好的打算。整整一夜都没敢睡,小心地听着她们两个的动静。好在这一晚还算太平,天亮的时候我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万紫起来,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我安慰她说:“别担心,不会留下疤的。”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万阿姨出门时对我说了声:“早饭做好了,我去上班了。”她的目光还是不舍地看了看万紫,那里面有着明显的心疼和自责。我于是确信,母亲的眼睛是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