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晚风轻扬,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桌案上。
丹青提笔起墨,专心致志的绘起合欢院、锦画阁之景。
回来数日,她还未来得及给外祖父外祖母去过一封信。今日闲了下来,思来想去,她才想到他们最关心的是她和阿娘。
既然如此,就将她和阿娘的日常生活重现于画卷之上寄给他们吧!
打定主意,丹青画完合欢院和锦画阁后,又画了她和阿娘吃饭时、散步时、聊天时的画面。
待她画完,已是半夜。
草草卷好画纸之后,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正要关窗回房睡觉之时,一抹黑影突然挤进屋来。
丹青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团黑乎乎的小鸽子,“你是小白鸽?”
“咕咕!”
闻言,小黑立马激动的咕咕直叫,控诉起自家主子的恶行。
它不过是打翻了丹青的砚台,主子就对它做了这般惨无人道的事!
小黑满心委屈,又开始扯着嗓子“咕咕”起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这么聒噪,一定是你。”丹青敲了敲它的脑袋,自言自语的定论道。
随后她又轻车熟路的取出竹筒中的纸条,慢慢展开,又是寥寥数字,却惊得她睡意全无。
先前她去信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何对我这般关注?”
她设想了各种回答,却独独没想到他会回道,“显而易见,我心悦你。”
望着这熟悉的笔迹,丹青心中乱成一团。
钻进被窝,她脑海里不停地更迭与他相关的画面。末了,她反复呢喃,他是太监他是太监他是太监......
重复多遍,竟将自己成功催眠。
夜渐深,梦渐沉。
次日醒来,又是一个艳阳天。
丹青推开窗,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她伸直双臂,闭上眼睛,一阵深呼吸。
正是惬意之时,却突然感觉到肩上一沉。
睁开眸子,转过脸去,她就对上了小鸽子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
丹青无奈,只好又给厂公回了信。
望着小鸽子心满意足的渐飞渐远,她唇角也不禁染上了一抹笑意。
不知道邵厂公是怎么养的鸽子,这鸽子竟跟成了精似得。每次她若不回信,就会一直赖在她身边不肯走。
丹青心中无数次浮现过将它清蒸、红烧、油炸的想法,却又最终打消念头。
“小姐!好消息!”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白羽溢满喜悦之情的高呼声。
丹青不悦的蹙起眉毛,却还是让她进来了。
“小姐,相爷让您去前厅,有人给您提亲来了!”白羽眉眼弯弯,眸中尽是痴迷之色,“小姐,您是不知,这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就如天上的太阳般光辉夺目,抬来的聘礼更是异常丰厚。”
闻言,丹青心中咯噔一声。
莫不是他?
就在她拧眉沉思间,父亲又派了知书姑娘来催上一遍。
略作收拾,丹青就跟着知书一道来了前厅。
汉白玉的主道上已经堆满系着红绸的红木箱子,数名家丁笔直的站在一侧,一动不动,颇有规矩。
丹青抬步跨上台阶,还未入屋,就听见了父亲的朗笑声。
看来屋内相谈甚欢。
莲步轻移,她袅袅入内,就瞧见了让她尤为厌恶的一张脸。
“想必这位就是五姑娘吧?”李既明起身迎了过来,满面笑意,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陶醉其中。
然而丹青见到这张貌比潘安的俊脸,却只想作呕。
她绷着脸错过李既明,直接行至父亲身前,道,“父亲,青儿在幽州时曾有幸得遇灵空大师。他曾为青儿批命道,不宜过早定亲,否则必有大祸。此生婚事当自主抉择,方能逢凶化吉。”
灵空大师的名号,整个襄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倘若青儿命格当真如此,还真是棘手。
沈仲文眉头深深地拧成一个川字,又不死心地询问道,“当真是灵空大师所言?”
丹青颔首,又补充道,“您若不信,可以问小舅舅,当初是他陪我一起去的灵泉寺。灵空大师为我测了命格一事,外祖父家人人皆知。外祖父先前也见过灵空大师,是故此人定然假不了!”
此时,沈仲文已是信了九分。
他不禁有些踌躇,忠王府这条大鱼,他自是不想放过,却又怕真应了灵空大师之言,招来祸端。
就在他犹豫不决间,李既明朝他俯首作了一个揖,朗声道,“既明从不信命,就算真有命格一说,有苦既明也会替五小姐吃,有难既明也会为五小姐抗。还请丞相大人割爱成全!”
“李公子有情有义,丹青亦不是自私之人,怎能因自己而拖累于您?”丹青掷地有声,面容坚定。
事情就此僵持住,两人谁也不肯让步,都坚持己见,一个愿娶一个不愿嫁。
沈仲文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盏,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又轻抿了一口清茶,香醇的滋味透过味蕾愉悦心间,他满足的眯了眯眸子。
“贤侄啊,你的一片诚心伯父尤为感动。相信青儿若嫁得你这般的佳婿,定能幸福一生。”说到这里,他猛的一顿,又轻叹一口气,道,“只是,灵空大师之言不可不信,他既已为青儿算了姻缘,还是该谨慎些,青儿的亲事还是等她及笄后再说吧。”
闻言,李既明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拒绝。
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丹青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她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既明从来都不是因为真对她感兴趣才来求娶于她。
她救了小胖子,皇上重赏于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皇上对小胖子的在乎程度。
为了替弟报恩,忠王府世子“以身相许”,很难不勾起皇上对他的好感。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妙,然而丹青却知道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且不说自己的抗拒,就是父亲应该也不会轻易同意。
忠王府虽得圣眷,却只是一个王府。父亲官拜丞相,心思又怎安于此?
李既明初来提亲时,父亲还红光满面。只是听她提起高僧灵空大师后,却又变了脸色,改了态度。
丹青知道,怕是父亲又联想到了有关于她贵不可言的说辞。
实际上沈仲文心中正是这般所想,余光瞥见院中的聘礼后,他清了清嗓子,笑着道,“贤侄啊,这些聘礼你暂且抬回去。若三年后,你未娶青儿未嫁,再抬来也不迟。”
“既然伯父坚持如此,既明就且三年后再来。”掩去不悦,李既明佯装情深义重的回答道。
离去前他更是深深看了丹青一眼,甚至还含笑道,“等我。”
心中涌起一阵恶寒,丹青只觉得他十分讨厌,恨不得将这虚伪的笑面虎给狠狠教训一顿,以解前世被辜负被背叛之怨……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还真有人替她做了她心中所想却不便为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