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房内越来越热,偏生聚集的人又多。
首位上老夫人一身薄汗,终是不愿再耗下去,直接道,“搜府!”
凡做过,必留痕迹。
她就不信她捉不到这奸人的狐狸尾巴!
闻言,众人心思各异,却没有人在此时提出异议。
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祖母,是我。”
就在大家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沈丹碧竟直接承认了此乃她所为。
闻言,沈仲文顿时不分青红皂白的踹了过去,怒骂道,“混账,你为何要下毒?”
“因为我想让姨娘成为相爷夫人,让自己成为嫡小姐。”低眉敛首,额前的刘海儿垂了下去,挡住了她的小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不待旁人发问,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本来要毒害的是夫人,所以将这药下到了镇静安神的汤药里,却没想到六姐会来这一出。”
待她说完,楚姨娘唇瓣张张合合,竟是没蹦出一个字来。
她厌恶这个女儿。
这个女儿是她的一个耻辱。
现在这个耻辱却主动出来为她顶罪,这让她心中颇不是滋味。
只是,这世间还有她最爱的夫君,最疼的汐儿,她暂且割舍不去。想到这里,楚姨娘咬了咬牙,跪了下来,干脆道,“妾身先前从国公府得了一块金刚石,见碧儿喜爱就送了她。哪曾想她却动了这心思......”
闻言,沈丹碧泪如雨下,不待她说完就一头撞死在了雕花柱上。
迸出的鲜血溅了沈丹汐满面,她却嫌恶的擦了擦脸,丝毫没有半分伤心。
将母女二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丹青眸中掠过一抹狐疑。
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大秘密。
“晦气!”见出了人命,老夫人有些骇然,却还硬要强装镇静的数落上几句,才由白嬷嬷扶着回了内室。
老夫人离去后,沈仲文一挥手,下人们就用草席一卷,快速的抬走了沈丹碧的尸体,随后再由丫鬟们擦洗屋内的血迹。
此时的花厅比沈丹碧死前还要干净,但空气中如铁锈般的血腥味却一直挥散不去。
熏香点了几根,这才略微好了些。
无人愿意久留于此,众人皆都纷纷起身离去。
“阿娘,日后入口的食物都要小心些。”出了慈安院,丹青仍心有余悸。
她怕的不是沈丹碧惨死的那一幕,而是前世阿娘病故的画面。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转身朝着袁嬷嬷交代道,“嬷嬷,日后也麻烦您多费些心,不管是饭食还是汤药都先检查过,再给阿娘食用。”
袁嬷嬷慈祥的笑了笑,安慰道,“小姐,夫人这里您就放心吧。......素衣风寒也快痊愈了,再过两日估计她就回来了,到时候也能照看着小姐您的饮食。”
素衣是袁嬷嬷的亲孙女,祖孙两人都精通岐黄之术。
得了袁嬷嬷的话,丹青也就不再过度担心,又陪阿娘敷了脸颊、用过午膳她才回到锦画阁。
挥退丫鬟,她躺在床上正准备午休。
突然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鸽子从圆桌下蹿了出来,直愣愣的向她扑来,又开始“咕咕”叫个不停。
丹青无奈,只好起身,揣着它到了书房。
取出它脚上竹筒里的纸条,丹青又看了一遍,方才明白厂公深意。
药本无毒,是告诉她两种药确实无毒。
毒的是人心,是在提醒她人心难防,该防的不仅仅是膏药。
想到这里,丹青顿时豁然开朗,之前的种种疑惑皆都迎刃而解。
白羽一直想让她吃糕点,她本以为糕点中或许也含有什么不易发现之毒。但经过了一天,吃了大量糕点的小鸽子却依旧活蹦乱跳,她基本可以确定,这糕点或许也跟膏药一样,本就无毒。
......若抹了膏药后,再服用这糕点,是不是会有毒呢?
丹青立即唤来素云,将残留的糕点和膏药交给她,让她寻个机会找只老鼠试验一下。
这才撇过这件事情。
她揉了揉太阳穴,一上午的明争暗斗让她有些心累,但这才是一个开始。
沈丹汐当初喂她万蚁噬心蛊,逼她挠毁容貌,如今她就用戒指划伤她脸颊。
楚姨娘当初让人贩子将她卖入烟花之地,害得她名声尽毁,如今她就让她女儿背负小偷的污名。
......
但还有太多的仇没报,她不能说累。
丹青打起精神,复又斗志满满。
这一世她什么都不想要,只为报仇而来。
许是被她眼神中翻涌的恨意骇住,小鸽子又是一阵“咕咕。”
被它惊回神,丹青提起笔,草草写过一封回信,就塞入了竹筒里,将它放了出去。
相府树木葱郁,枝繁叶茂,小鸽子一路沿着树顶飞出,又是无人发现。
只是待它飞回了东厂,却被墨卫一把揪了下来。
“墨栩,你觉不觉得这鸽子有些眼熟?”
墙头上墨翎将手中的鸽子翻来覆去,却没看出它是哪方信鸽。
名唤墨栩的这名墨卫,正警戒的扫视着附近的人员往来,听闻旁边墨七无聊的问话,直接面无表情地搪塞道,“不知道。”
“你看都不看一眼,当然不知道了!”墨翎有点气闷。
他又啰里啰嗦的唠叨了许久,墨栩终是忍不住,一脚将他踹下墙去。
墨翎没有防备,直愣愣的摔了下去,刚巧落在了一双黑色靴子前。
“给我。”
薄唇轻启,邵昕阳朝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侍卫伸出手去。
见状,墨翎大为感动,厂公竟想亲自拉自己起来,于是他忙不迭的将手中的鸽子扔了出去,拉住了厂公骨节分明的手掌。
然而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伴随着一道重物坠地之声,他又重重的落了下去。厂公还从怀中掏出一条方帕,擦了擦手,扔到他身上。
墨翎这才想起厂公奇怪的洁癖。
东厂内人人皆知,厂公拿物品、摸动物皆没事,唯独碰不得人。
上次一个西羌美人还不知厂公是位公公时,竟想勾引于他,直接被厂公砍掉了双手。
墨翎连忙爬起身来,将双手背于身后,生怕厂公一个不高兴也把他双手给砍掉。
哪曾想厂公并未理会于他,而是唤来被他扔了出去的小鸽子,看起了竹筒中的纸条。
见小鸽子嘚瑟的站在厂公肩头,墨翎这才认出,这可不就是小黑吗!
原来方才厂公让他给他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小黑!
只是,小黑怎么成了这模样。
一眼扫过纸条,邵昕阳沉思片刻,就迈起步子,朝着书房走去。
在临走前,他将小黑一把扔进墨翎怀中,交代道,“染成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