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争相抽芽,燕子筑窝安家,春意越来越浓,素白回府的时日也越来越近。
这天,丹青起了一个大早。
用过早膳,请完安后,她就让白羽搬来一个绣墩,坐在环廊上绣起鸳鸯戏水图来。
前世她最不耐烦的就是做绣活儿。毕竟对于高门贵女来说,女红是个锦上添花的手艺,却也不是必须。
衣裳用不着她做,府里养的有绣娘。
当时她又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百般娇宠。
是故,她耐不下性子来绣花,自然也就没人苛求于她。
今时今日,丹青再拾起女红,只是想磨磨自己的性子罢了。与人博弈,需当以静制动,动之必中。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三个字——沉住气。
以最不喜的女红来练习耐性,倒也不错。
撇去杂思,丹青穿针引线,开始全神贯注的绣起手中的帕子。
半上午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待到巳时,她脖子不禁开始微微发酸。
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腰骨,丹青凭栏远望,暗道素白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丹青循声望去,就见白羽正双手提着白玉壶朝着茶盏里添茶水,只是她眼睛却紧紧盯着丹青绣筐中的绣帕。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将目光在白羽和绣帕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丹青不悦的说道。
她不就是绣的稍微难看那么一点点吗!
白羽何至于这般惊奇。真是没见识,根本就不知道......她还能绣的更丑。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白羽却福了福身,告罪道,“奴婢失仪,恳请小姐责罚。只是......小姐绣的这鸳鸯实在是讨喜,奴婢一看,就为之深深迷恋。是故,大喜过望,才有了这不当之举。”
闻言,丹青顿时瞠目。
这马屁拍的也太没技术含量,太直白了吧!
不待她答话,一直陪侍在她一侧的素圆就直言道,“白羽你是不是得了眼疾?小姐这明明绣的是鸭子,鸭子!好吗?”
丹青眼角一抽,复又暗瞥了一眼自己绣的帕子,还真是有点像鸭子。
“呵呵,你懂什么,小姐又怎会绣鸭子于帕子之上?”轻蔑地瞥过素圆一眼,白羽倨傲地说,“怕是素圆姑娘还不了解邺都的风土文化,一时看走了眼想岔了方向也是可以理解的。”
“.......”素圆瘪了瘪嘴,怀疑地又看了绣帕一眼,小声道,“明明就是鸭子嘛。”
“好了,鸭子也好,鸳鸯也罢,你们都不许再作讨论。”清了清嗓子,丹青严肃地说道。
她懒得再听白羽阿谀奉承,也不想任由素圆净说大实话,索性直接下了禁口令。
“是。”两个丫鬟齐齐颔首,却又各自不服气。
将她们的神色落入眼底,丹青微不可闻的叹过一口气。
素圆心心念念的唯有美食,放在身边倒也安心可靠,只是机灵不够,带出府去未必能帮衬着她应对种种事宜。
至于白羽,她将她留在身边也只是为了利用她,报复她。
前世就是白羽、白柔两姐妹亲手向她倒的水蛭,那种骨血抽离之感还在隐隐作痛,她又怎会真的重用白羽。
养在身边,只不过是利用她去给楚姨娘母女传些她想让传的话。
例如,上次沈丹汐之所以会知道她为祖母熬了汤药,就少不了白羽的功劳。
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丹青眸色渐渐冰冷。
她想杀白羽,却不会在此时。
收回心思,丹青再次目光放远,紧紧盯着所能看见的所有小径。
待袁嬷嬷领着的那抹鹅黄色入了她视线后,丹青扶着栏杆的手指不由得收的更紧。她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想要努力看见那人模样,却又被树干枝叶挡住了视线。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她回到屋内,又缓步下楼,到了一楼花厅,一边品茶,一边等人。
约莫又过了半刻,袁嬷嬷这才领着素衣前来请安。
“风寒可好了些?”重生之后,再见素衣,丹青忍不住红了眼眶,前世临死之时她身边只有素衣一人忠心于她,而她却不能护她周全。
“回小姐,已经无碍了。”答过话后,素衣又用目光将她扫视了一个来回,哽咽道,“小姐能平安归来,奴婢真的好高兴。当时......都怪奴婢没照顾好您。”
见她哭着就要下跪请罪,丹青连忙一把扶住她,道,“好啦,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主仆二人絮絮地又说过一些话后,丹青这才叫素圆将锦画阁中的丫鬟都叫了过来。
“这位是素衣,以后她就是锦画阁中的大丫鬟。”介绍过素衣后,丹青又将其他贴身丫鬟明确了职责,“日后,素圆主管每日饮食,素云负责衣裳首饰,早晚梳洗、阁内卫生等就交给白羽和白柔来处理。”
她话音一落,白羽面上就飞快的划过一丝不服气。
至于白柔,依旧是淡淡的样子。
将二人的反应收入眼底,丹青却也不再过多言语。
“小姐,待会儿您可要去合欢院用饭?”含笑的看着她将锦画阁的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袁嬷嬷这才开了口。
“总觉得阿娘院里的饭要比青儿这里的好吃,是故,自然要去咯!”丹青眉眼弯弯,笑着答道。
见她应了下来,袁嬷嬷顿时乐开了花,“饭菜都是一样的,只是小姐和夫人一起吃饭心境不一样,这才觉得格外的香。夫人也是,每次小姐您去陪她用膳,她都能多用半碗。”
袁嬷嬷又絮絮叨叨的唠叨了一些,这才领着丹青到了合欢院。
一入院内,得了消息的唐氏就迎了出来。
母女两人相携入了内厅,午膳还未上来,索性她们又说了会儿体己话。
“听说忠王府世子来求过亲,青青此事你怎么想?”甫一坐下,唐氏就拉着女儿的双手,关切的询问道。
闻言,丹青索性实话实说道,“阿娘,青儿不喜欢他。”
“据说世子丰神俊朗,温文儒雅,我们青青竟然不喜欢?”眉眼含笑,唐氏逗趣道,“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公子才能入得我们家青青的眼。”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丹青不知为何此时自己脑海里竟浮现出厂公那张“显而易见,我心悦你”的纸条,她连忙摇了摇头,企图甩出这抹不该有的思绪。
“娘听说,这世子刚从咱们府提亲出去就被人打了,聘礼还被劫了去,被人散发到了城西流民的手中。”屋内只有母女二人,唐氏也放松了心情,跟女儿八卦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手段的,刑部竟到现在都没查出蛛丝马迹。这世子也真是运气不佳。”感叹过后,她又看了看一旁发呆的女儿道,“青儿不喜欢世子就不喜欢吧,太弱的男人保护不了女人。”
话罢,她就目光放远,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见状,丹青虽不知阿娘联想到了什么,却也知道她此时心情不佳,就连忙转移起话题,“阿娘,书院快开学了,明日我们再一起出去买些笔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