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院正房内,火龙烧的正旺,整个屋子温暖如春,熏香袅袅飘散。腻人的味道渗入肺鼻,久而久之就使人有些昏昏欲睡。
偏偏素白个没眼色的还哭个不停,老夫人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吧。”
众人见状,纷纷离去。
出了院门,沈仲文有心陪陪女儿,但一瞥见夫人那张面色无澜的脸,顿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寻了理由,匆匆离去。
唐氏倒也不在意,只是温柔的将女儿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她的合欢院。
“我的好小姐,您总算平安归来了。”
丹青一进屋就被一个年迈的妇人拥入怀中,差点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过了良久,袁嬷嬷方才老泪纵横的放开她,边擦拭着眼泪边告着罪,“老奴太激动了,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无碍,青儿乐得与您亲近。”丹青蹭了蹭她的腰身,笑着道。
“你这孩子,嘴甜的跟个蜜罐似得。”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袁嬷嬷拉过丹青一阵打量,末了叹气道,“瘦了,嬷嬷这就去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去。”
本不想让袁嬷嬷太过操劳,但见她兴致高昂,丹青也就顺从的点了点头。
待袁嬷嬷踱着小碎步挑帘而出后,唐氏红着眼圈屏退了丫鬟,拉着丹青入了内室,母女俩围着圆桌相对而坐。
对上阿娘盈满担忧与感伤的水眸,丹青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阿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都是阿娘不好。”沉默半响后,唐氏方才憋出一句话来。
在她的要求下,丹青只好又将如何被拐、如何逃脱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唐氏背光而坐,大半边脸没入到阴影里,听完女儿惊心动魄的经历后,她不禁心有余悸,手指颤抖着想要抚上女儿瘦削的小脸,最终却又无力的垂下。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亲。
弄丢了女儿,还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看穿了她的想法,丹青佯装沮丧道,“青儿好难过呀。...都是青儿不乖,偷偷跟着素白跑去玩,这才被拐了去,差点再也见不到阿娘。”
“好不容易与阿娘再团聚,却又害得阿娘内疚自责。”
“傻丫头,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是阿娘没看好你。”投给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唐氏柔声说道。
“可是青儿却觉得是青儿的错。”丹青抬起眸子,望进娘亲眼底,“我们都觉得是自己的错,于是都很内疚自责,却错过了重逢团聚这最美的时刻。”
“阿娘,我们都不要再纠结于过去的事了,过好现在就好。”
闻言,唐氏抹了抹眼泪,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道,“好,珍惜现在。”
平复过情绪后,唐氏唤了丫鬟进来,交待了几句后,就也去了小厨房帮着袁嬷嬷准备饭菜,说是要为女儿亲手做几道拿手菜。
丹青瘫坐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玩着几缕发丝,竟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到少女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良久之后,前来唤女儿出来吃饭的唐氏,一进屋来,就见到了这幅景象。
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她倒也不急于叫醒她,而是取来一条薄被,为她盖上。
丹青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了,待她再醒来已是暮色四合。
原来她竟在阿娘这里睡了大半个下午。
趿着鞋子,丹青睡眼朦胧的出了里屋,外间内阿娘正和袁嬷嬷有说有笑的绣着衣裳。
揉了揉眼睛,她痴痴的笑了,叫道,“阿娘。”
跑去蹭了蹭阿娘,感受到皮肤相触的温热细腻之感,丹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之前的不真实顿时感荡然无存。
眸光逐渐恢复清明,睡意消散之后,丹青心中暗暗起誓,这一世,她定要护得阿娘周全。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不明就里的唐氏敲了敲她的脑袋,嗔笑道,“小懒猫睡了一下午饿不饿?锅里给你热着饭呢,让夕歌给你端上来吧。”
话罢,唐氏就放下了手中的绣活,亲自帮丹青净了净脸。
不一会儿,夕歌领着几个小丫鬟就在屋内圆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
丹青目瞪口呆,阿娘说给她热着饭,敢情是给她热着中午的大半儿吃食。
“阿娘陪我一起吃。”拉过唐氏,母女二人贴着坐着,丹青笑眯眯的请求道。
此时,屋内已然点起了灯。
说起来也差不多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唐氏便应了下来。
母女二人相互布菜,一顿饭吃的温馨欢乐。
夜色越来越深,丹青却赖在唐氏这里死活不肯走,她想跟阿娘一起睡。
唐氏无奈,只好应允。
就在此时,相爷房内的丫鬟知书却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所为何事?”一见是丈夫身边的人,唐氏脸上的笑容就荡然无存。
气喘吁吁的知书连忙答道,“回夫人,是...是一位公公带着皇上的口谕来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神色顿时严峻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能和皇上有关的事多半不是好事。
唐氏牵过丹青,为她披上狐裘,这才令人点灯前去。
到了前院,院内已然乌泱泱的跪倒了一片。丹青和唐氏绕过众人,跪在了沈仲文的身后。
“皇上有谕,沈氏有女沈丹青,聪慧绝群,心地纯良,特赏赐玉如意一对,明珠十斛,绫罗五十匹,黄金千两,钦此。”
宣旨公公清冷如玉的嗓音落下,丹青就被阿娘扯着一起磕头谢恩。
“公公可知,皇上为何奖赏小女?”站起身后,沈仲文挥手示意小厮送上红包,自己则凑到宣旨公公身边打探消息。
哪知这公公却十分不识趣,轻哼一声,道,“不知。”
微愣之后,沈仲文饶是修养再好,也不禁有些微恼。
将两人的对话落在耳里,丹青暗自憋笑,这公公蛮有个性的嘛。
“沈小姐,皇上想见你。”
一道深沉的嗓音落在耳边,丹青这才发现这公公不知何时已踱至自己面前,她愣愣的应了声,“是。”
“明日辰时,咱家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