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桃源村的“忠烈冢”,这里就相当于人间的烈士陵园,“安葬”着龙骠营的历代英烈。说是陵园,其实就是一个天然的大溶洞,气温非常低,可以说是冰冷刺骨。说是安葬,其实就是把遗体放在洞壁上自然形成的石槽里,像是一口口“悬棺”,这里已经“陈列”了几十具大小不一的遗体,有的和正常人一样,有的却不到一米长,他们都是龙骠营和桃源村的有功之人。
一个村民简单地给秀儿做了一场法事,其实就是念了一段《观音心经》: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我就在老神仙的指引下,把秀儿的遗体放在最下面的一个石槽里。
我重新把面纱罩在秀儿的脸上,但愿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依然是最美的秀儿。紫气氤氲笼,悲伤弥漫,我朝秀儿深深鞠躬……
秀儿走了,黒丫也就没有了,小殿里空落落的,百无聊赖。
每天晚饭后,我都要一个人来到忠烈冢,看一眼秀儿,和她说说话。她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半边正常的脸,依然很恬静。
一周就这样过去了,桃源村渐渐的忘记秀儿,忘记了黒丫,忘记了一个女人曾经的存在和消失。
我吃过晚饭,就慢慢的踱到忠烈冢来看秀儿。钻进洞口,突然就发现了一些异常,首先是光亮不足,颜色也不太对,平常里面的光亮都是以蓝色和绿色为主,混合一片紫气氤氲。而这天却是出现了黄色,看起来有些怪异。再就是温度更低了,平常这里的气温大概就是零下三十度左右,今天似乎又降低了十来度,冷得我的牙齿直打颤。
和往常一样,我坐下来和秀儿说了一会儿话,我说:“要是有一天我能出去,一定把你带回闵家寨,葬在那棵皂角树下……”心里又想:其实这样多好,秀儿跟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她的肉身是这样。
我起身刚要钻出忠烈冢的洞口,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异响,一回头,却又发现一切正常。再往前走了两部步,突然又听见有隐约的声音再呼唤“啸天……”好像是秀儿的声音。我赶紧跑回秀儿的身边,她依然静静地睡着。我苦笑了一下,怪自己日思夜想精神恍惚了。
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傻子何必在忠烈冢附近游荡着。我突然为他感到某种幸运,有时候,能成为傻子,或许真的是一种幸福,有饭就吃,倦了就睡,没有太多的欲望,不被世事纷扰,多好。
只是“何必”这个名字,取得……呵呵,他的祖宗还叫“何苦”呢。这真是何苦呢?何必呢?
我心血来潮,就想和傻子开个玩笑,突然一个腾跃飞到他的面前:大喊一声:“何苦,你在干什么?”
何必似乎被吓了一跳,不像平常那样傻乎乎地笑着,倒显得很惊慌的样子:“禀将军,我叫何必,不叫何苦?”
这个傻子还很懂礼貌,我呵呵一笑:“一样一样,何必何苦都是难得的好名字。”随后走了。
接下来的三天,桃源村怪事频出,首先是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红光,大伯说这是凶兆,叫大家加强戒备;因为最近无战事,加上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就一直都没有穿戴盔甲。直到大伯叫加强戒备之后,我才发现我的银枪不见了。紧接着路远传来消息,傻子何必失踪了。
何必的失踪让大伯非常震怒,这个傻子不同于其他傻子,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失踪的。第一他是黑甲军的俘虏,第二呢,因为这个傻子是大伯亲自打傻的,就凭着这两点,何必是绝对不能失踪的。
“全军行动,全民动员,逐一把桃源村旮旯角落全部搜查干净,看看这狗日的是死到哪里去了?”大伯的确震怒了,我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粗话骂人。
大伯亲自带着三百人的军民队伍,把方圆三公里的桃源村搜寻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何必的影子。
我突然想起昨天和何必的对话,我叫他“何苦”,他却恭敬地回答说自己叫何必,思路那么清晰,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清醒了的。
那么,明明已经被大伯打傻了的何必,之前被我用刀子抵着心口都不知道害怕的何必,为什么会突然不傻了呢?
还有我的枪,怎么会突然也失踪了,六十斤重,一般人的龙骠营士兵扛着都艰难,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把枪偷走。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我有一种不祥的的预兆。
“师父,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忽略了,一直没有去搜查。”路远突然想起来。
“哪个地方?”我问。
路远说:“断魂崖。”
的确,我们就一直只顾着在村子里四处搜索,居然把桃源村的出口忘记了。
我和路远带着三个龙骠营士兵,急匆匆赶往断魂崖,这里果然出事了。两个把门的士兵已经被打死,石门大开着。不用想,何必肯定是从这里逃跑了。
大伯急急地赶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当场就对大宝二宝大声训斥道:“你们平常是怎么管理军务的?平常又是怎么布防的?这么关键的隘口,居然只派了两个人把守。还有,一个傻子居然能打死两个士兵逃走……”
大伯说道这里顿住了,环视左右不再言语,袖子一抚,铁青着脸就匆匆离开。
大宝二宝立即和左右护法商量,在石门边增派了二十个士兵。然后匆匆赶回大伯的大殿。我和父亲,还有老神仙、路老仙等人也被大伯紧急召往大殿开会。
大伯看了一眼在座的“领导班子”,很严峻地说:“何必的逃跑的事,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谈一谈。”
父亲首先站起来做了一番自我检讨,然后说:“石门那里已经加强了守卫,进进出出的人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大伯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神仙哑着嗓子说:“自从六十五前鱼洞峡一役,龙骠营遭遇重创,死伤百人,我们逃到了柳月湾,难得安静了三十年,又被黑甲军发现了,又死伤过半。我们又逃到桃源村……三十五年过去了,这一次恐怕又有灾难降临了,每一次灾难来临,都是有生有死有轮回,注定的逃不了,逃不了何苦要逃,做好应对准备吧。”
老神仙一番话,搞得气氛非常压抑。
我却在想老神仙话中的几个关键词:鱼洞峡是什么地方?当年的战役状况又是怎样?六十五年前,不就是大伯跳下出气洞的时间吗?有生有死有轮回,也就是说大伯当年跳下出气洞,其实是命中注定他要来担任统领龙骠营的天职了?还有柳月湾又是什么地方?三十五年前,不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吗?这一年,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了桃源村,这一次又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又会导致什么样的轮回出现呢?还有,滚老三他们那帮神秘人所说的农历五月端午,这个日子又代表什么信息呢?
大伯挥挥手,打断老神仙的话,说:“命运是可以通过人的努力的来改变的,听天由命逆来顺受不是我闵家的习惯。”
我悄悄地朝大伯竖起来大拇指,他的这句话其实就是我一直秉承的奋斗理念。
大伯接着说:“我今天召集各位过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你们想想,何必这样一个傻子,他怎么能打死两个把门的士兵逃走的?”
这正是我所思考的问题,看着大家一时都没有发话,我就站起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禀殿主和各位前辈,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供大家参考。我怀疑我们龙骠营或者村子里出现了内奸,而且这个内奸应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能帮助何必恢复智力,然后帮助其逃跑。”
我一说完,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太相信,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是大伯很淡定。
大伯又挥挥手,说:“我赞同右将军的说法。所以当即要务,就是查找内奸。对了。”大伯问大宝:“当时你把何必那个傻子安排在哪里了?”大宝说:“没有安排在军中,就放在村里干些杂活,由陈世伟顺带看管着的。”大伯说:“你现在把陈世伟叫来。”
几分钟后,大宝领着陈世伟来到了大殿,一见到大伯和这么多领导人物,我的这个小学老师腿肚子开始打起来颤,想当年我读小学的时候,他就不像一个男子汉,打了我一巴掌,却被我攥着石块追得满操场乱窜,从此成为全校的笑话。还好他有当老师的经验,在桃源村里还是负责小学和中学的文化教育。而且全村目前有二十五个适龄儿童,他这个角色显得还是很关键,所以大家还是叫他陈老师。
大伯示意陈世伟坐下,平静地问:“陈老师不必惊慌,请你来就是让你回忆一下,何必那个傻子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然后环视左右,又说:“对了,你们大家也都仔细的想一想。”
陈世伟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看不出他专门和那个特别的亲近,反正每天就打扫打扫学校的卫生,帮忙捡些干柴,睡觉的时候倒是有点怪异,他是爬再树枝上去睡的。”
“嗯?”大伯还是老谋深算一般点着头。
“只是……”陈世伟似乎想起了什么,说:“最近两三天,他似乎不怎么爱笑了,真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还老是爱往忠烈冢那边跑……”
陈世伟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最后一次见到何必,就是在忠烈冢洞口。
清查内奸的事情由路老仙和父亲负责,我和大宝二宝还有路远,就负责防务方面的事情。但是我的枪……该不该把这事也告诉大伯。
第二天一早,我刚刚起床,路老仙就在殿外大声喊:“右将军,殿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