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能再装下去了,当即也跪了下去,说:“老人家,你们赶快起来说话,我不是你们的将军,闵啸天给几位老人家见礼了。”随后双手握着银枪抱拳。几个老头人当即惊讶不已,又是一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个叫路骄剑的老人先站了起来。
我一脸讪笑,担心几位老鬼会因为受骗突然攻击我,所以我也是随时保持警惕状态。
双方尴尬了一分钟不到,那个叫路骄剑的老头又发话了,居然走过来仰望我的脸,声音和双手都一样颤抖着,倒像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只是口气还是毕恭毕敬:“闵将军,闵啸天,闵啸天,闵将军。不管怎样,你能穿上这套传说中黄金甲,你就是将军的后人。”
我想想老人家说的或许有一定道理,这套黄金甲不是每个人都穿得这么合身,比如路远,再比如眼前的任何人。而且还有这杆银枪,谁有我使得这般称手?或许,我就是闵仲将军的后人,从父亲的《闵氏家书》中,不是可见一斑吗?
但是这身黄金甲,怎么是“传说中”的呢?看来,这些人的确没有见过闵仲将军,也不知道将军府的所在。
我暂且默认了老人的说法,于是问:“老人家刚刚自称路骄剑……”
老人立即回答:“正是末将,末将路骄剑乃老将军副将路赣后人,当年将军殉国之后,就是先祖路赣带着小将军和幸存的龙骠营转移至此。”
在我和路骄剑对话的过程中,我发现路远一直呆在一边没有说话,表情傻得像中邪了一样。
从路骄剑的对话中我感觉到,他们还没有觉察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我提起闵朝殿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干人等都是抱拳说话的,我就知道我大伯不仅还或者,而且在洞府里有很高的职位。
112岁的大伯还在,75岁的父亲自然就在。
我也不知道这七位老人多大年龄,和大伯是什么关系,所以不敢乱称呼,于是就尊称他们为“老前辈”,这是一个泛称,管他是叔叔伯伯爷爷曾祖都适应这个称呼。我抑制不住兴奋:“闵朝殿乃子墨伯父,子墨急需见到他老人家,还得烦请几位老前辈带路。”说完又一抱拳。
路骄剑想了想,也不再称呼我为将军了,立即抱拳还礼,说:“少侠请。”于是就在前面带路。
我仔细观察走在前面的七位老人,他们走起路来步履轻盈,如飘如飞,轻功甚是了得,我估计再连个十年八年,可能也难及一二。于是就壮着胆子问路骄剑:“路前辈,子墨有一事冒昧请教。”
路骄剑停下脚步,跟在我的身边,说:“少侠请讲”。我就说:“敢问前辈高寿?”路骄剑倒也爽快的回答:“老朽生于康熙35年,至今有320岁了。”
我当即大惊,三百岁了?就算是一个物件都是难得的古董,何况还是一个大活人。
路骄剑一指另外六个人,说:“这些也是三百多岁的人,当年和我一起在夜郎谷的火焰山上落草为寇,幸被闵家寨寨主点化,就追随老寨主来到黑蟒洞洞府,加入了龙骠营,寻找和筹集军费,以光复大汉。”
火焰山我知道,离闵家寨不到五公里远,至今还是人迹罕至的绵延山峦。
老人一边领路,一边给我讲起了三百年前的那段往事——
康熙年间,天下太平,国泰民安,难得的盛世。但是夜郎谷周边闹了多年的虫灾,零星散落在山峦之间的村村寨寨饥寒交迫,于是就闹起了匪患。
路骄剑召集了二十多个年轻饥民,在火焰山上拉起了旗子,搞起了那么一个山寨。说是山寨,其实就是在密林之顶,地势险要的大山上搭起了几间破草房,外加几个栖身的山洞。
路骄剑仗着一身功夫,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专门打劫乡绅富户。提起火焰山的土匪,周边几个乡镇的一些富户倒也是有点胆寒。
这天,路骄剑正在山寨正厅里午休,一个手下急匆匆跑进来报喜:“老大,搞到事了,刚刚在山下劫了两辆马车。”
路骄剑慢悠悠地说:“没伤人吧。”手下回答:“没有,对方只有四个人,都是马夫,倒是有点功夫。但是我们人多,个个都有家伙,还没有动手那四个马夫就认怂了。”
路骄剑懒懒地站起身来,提起身边一根一米长的烟杆,说:“就好就好,走,去看看,搞到什么好东西了。”手下边走边讨好地说:“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一车是粮食,二十多袋,估计有两石;一车是布匹,还有几匹绸缎。另外还搜出了十多两碎银。”听起来,这趟“别梁子”(土匪黑话:劫路)收获颇丰,路骄剑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路骄剑围着两辆马车转了一圈,用匕首捅了一只麻袋,里面果然哗啦啦的淌出一溜金黄的谷子。再揭开另外一辆马车顶上的篷布,果然是上好的布匹。
路骄剑美美地咂了一口叶子烟,然后哈哈大笑,开始吩咐手下:“小二狗,你马上分出五斗粮食,十匹布料,立马给老子送到桃子坝去,交给老爷子,让他分给我们的那些亲戚些。”桃子坝是路骄剑的老家,离火焰山八公里。
安排完之后,路骄剑盯着被绑在地上蹲着的四个马夫,眼睛还是蒙着的。路骄剑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块银元,说:“几个老乡,得罪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干这个勾当的,但是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估计你们回去呢也很难交差,干脆就别回去交差了。这块银元呢,就当你们远走高飞的路费”。随后吩咐手下人:“送他们下山。”几个小匪就上前把四个马夫推推搡搡的下山了。
路骄剑美美地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刚吃了一碗荷包蛋面条,就有小匪来报:“老大,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闯山。”
路骄剑一惊:“多少人?咋个上来的?”
小匪回答:“一个,骑马”。
路骄剑抬腿给了小匪一脚:“王老三他们吃屎去了啊,一个人也放得进来?老子这么高的架子(黑话:山)”
小匪窝在地上说:“拦不住,王老三他们五个人,一人挨了一鞭子就拐球(土话:完了)了”。
路骄剑又是一惊:“一个人?使鞭子?”
小匪说:“不是,使的是枪,但是没用,只用马鞭抽人,挨一鞭子就脚断手断。”
路骄剑再次一惊,提起烟杆就走,边走边说:“老子去会会是何方神圣。”
路骄剑出门一看,山寨外有一匹高头大马,还有一杆闪着银光的枪。再仔细一看,马上是一个瘦削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路骄剑也就镇定了许多,喝到:“谁家的小毛孩,敢擅闯我火焰山山寨?”
少年也还礼貌,把枪和马鞭往面前一横,双手抱拳:“路寨主,我是闵家寨的闵伦,昨天我家有四个下人路过火焰山,惊动了路寨主,家父特命闵伦前来问候路寨主,感谢你对四个仆人的不杀之恩。”
呵呵,这话说得路骄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人家已经打出了“闵家寨”名号,路骄剑不要说是给三分薄面,十二分的面子都不得不给。闵家寨的名声早就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了。路骄剑等人在火焰山为寇,其实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那天闵家寨看他们不顺眼来找麻烦。这下好了,劫货也不长长眼睛,麻烦事上门来了。但是事已至此,路骄剑只好尴尬地说:“这事呢,我可以给闵家寨一个交代。但是今天,我想请问一下闵家少侠,你今天打伤了我的人,闯了我的山寨,可是前来问罪的?”
闵伦哈哈一笑:“岂敢岂敢。家父说了,那些粮食和布匹,就当送给山寨的弟兄们了。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在这荒山野岭安家呢?你们的苦处闵家寨也是理解的。只是你火焰山和我闵家寨,两年多来从未照面,这次当个见面礼。闵伦这次上山,是奉家父之命,专请路寨主到闵家寨做客。如今夜郎谷一带灾情严重,咱们还是共商大计为好。”
这番话说得恳切,路骄剑倒是有了一些底气,心想:看来我路某人在江湖上也还是有些名气的,连闵家寨都对我这般客气。不是说闵家寨个个功夫了得吗?今天派了这么一个小崽来,究竟是看不起我路某人呢?还是闵家寨真的英雄出少年?心念到此,路骄剑的顽皮劲儿就上来了:“不会是鸿门宴吧,我劫了你们的东西,你还来请我共商大计?闵家寨果真大度。”
听路骄剑这么一说,闵伦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褪,语气也冷了下来:“家父念及路寨主良知未泯,尚可救药,特派闵伦前来邀请,还请路寨主不要想歪了。”
路骄剑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就想试试这小毛孩的功夫,于是说:“我要是想歪了呢?”
闵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话就冲了起来:“听说路寨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我闵伦其实也是这样,望路寨主不要把事情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路骄剑怒目圆睁,打断闵伦的话头:“那又怎样?”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练武的人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闵伦纵身下马,握枪抱拳,冲路骄剑淡淡地说:“有请!”
路骄剑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半大孩子,心有不忍,就决定点到为止,于是提着烟杆走上前去。可别小看路骄剑的烟杆,纯铜打造,海碗大的烟斗就有二十多斤重,实际上就是一只铜锤。山上有一头孢子,只是吃了一烟头就呜呼哀哉了。
但是这一次路骄剑撞鬼了,只三个回合,烟杆就被人家挑脱手了。说起来路骄剑也算一个好汉,当即就认输,跟着闵伦下山去见闵家老太爷。
第二天,路骄剑带来三百两碎银,给山寨的弟兄们每人十两全分了,这些钱能买地能建房,够过小日子了。并委托小二狗也给自己家带去了二十两,从此遣散了山寨。有六个不愿意走的,就跟随路骄剑来到了闵家寨,后来有一起来到了黑蟒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