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大婚后的五日,赶上楚朝的“中元节”,这是举国上下欢庆的大日子,楚元帝下令设宫宴让后宫和朝臣共同欢度这个节日。
虽然楚枫废黜了黎洛正妃的位子,但是这件事没有禀报楚元帝。楚朝皇子娶正妃是要入宗祠的,废黜正妃要得到皇帝的允许,并将废黜之人的名字从宗庙除去,前几日才娶的亲就要废黜,岂不儿戏?楚元帝肯定不会应予,并且楚朝建立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黎洛没有大的过错,大臣们也是不答应的。所以出席宫宴,楚枫还是要带黎洛出席,这可气坏了李慕紫。
距离李慕紫到落华苑闹事已经过了四天,黎洛脸上的浮肿还没有消,楚枫已几天不见她,要不是因为宫宴不得不带她出席的缘故,自己根本不想见她,看到她的脸,他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李慕紫去落华苑闹过,打了她。只是这女人如此执拗,一句不提当天的事情,甚至对他王府里的人非常不齿,“这女人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就让她多吃点苦头”。
要出席这个特殊的场合,楚枫命人给黎洛精心打扮,素妆淡抹,虽然黎洛长得一般,但是经过精心打扮,她也显得没有那么难看了,只是不出彩罢了。
前往宫中的路上,他们共乘一个轿撵,两人都沉默不语。
楚洵目前没有封正妃,只有几个侧妃,按规矩侧妃是没有资格出席宫宴的,然而楚枫娶了黎萱的长姐为妻,楚洵为了客套决定带黎萱出席宫宴。黎萱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要娶自己的长姐为妻的时候发狂的程度吓坏了人,她怒极了,原以为她为楚枫牺牲了这么多楚枫一定会娶她为正妃,刚得知楚枫要娶正妃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悲伤的,他怎么能背弃对她的承诺另娶她人,今后能够陪伴他、与他并肩而伴的人将不是她了。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自己现在是楚洵的侧妃,如果将来成为楚枫的正妃肯定会惹来争议,坏了楚枫的名声的。只是不知是哪家闺秀有这样的福气能够服侍王爷在侧,当得知是自己的长姐黎洛的时候,黎萱气炸了,怒摔内苑里的东西,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为什么会是她?从小到大无论是相貌还是父母的宠爱都屈于她的长姐居然会成为楚枫的正妃?这怎么可能,对黎萱的打击可想而知了。
宫宴的规模真是奢华啊!楚宫正中地平南向面北摆皇帝金龙大宴桌,左侧面西座东摆皇后金龙宴桌。东西一字排开摆设内廷主位宴桌。西边头桌:丽贵妃;东边几桌为其他妃嫔。另设陪宴若干桌。下午四事左右,奏乐鸣笛,楚元帝御殿升座。乐上,后妃入座,筵宴开始。先进热膳。接着送皇后汤饭一对盒。最后送地平下内庭主位汤饭一盒,各用份位碗。再进奶茶。后妃,太监总管向皇帝进奶茶。皇帝饮后,才送皇后奶茶及内庭主位奶茶。第三进酒馔。总管大监跪进“万岁爷酒”,皇帝饮尽后,就送皇后酒,妃嫔等位酒。最后进果桌。先呈进皇帝,再送皇后、妃嫔等。
见到楚枫和黎洛,黎萱面露难色,黎洛看到黎萱非常激动本想上去和她说话,却被黎萱拂袖甩手,黎洛知道因为楚枫的缘故,她和黎萱这辈子产生了隔阂。
黎萱不甘心,在宫宴开始以后主动奏请楚元帝跳了一支霓虹舞,一鸣惊人,楚元帝、后宫和朝臣无不称赞。黎洛相形见绌,同是姐妹,姿色和才华相差太远。皇后对儿媳妇越来越不满意,楚元帝属意册立黎萱为楚洵正妃的意思越来越明显。
楚元帝言“黎家次女黎萱,不仅才华横溢,并且大义灭亲揭发自己父亲叛国通敌的罪行,对朝廷忠心耿耿,实乃我朝女子的典范,封黎萱为诰命夫人”。黎洛惊哗,什么!黎萱出首父亲,这怎么可能?黎洛不可思议地望着黎萱的方向,黎萱虽然怨怼长姐却也感受到了来自黎洛的目光,她羞愧地低头不敢面对黎洛,她对不起父亲,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宫宴本来是聊聊家常,闲散在一块,然后楚元帝仍然有些忧心忡忡,大监不是在他耳边传递悄悄话,幽州刺史的折子迟迟未答复,一直派人来催促,楚元帝也火烧眉毛,然而束手无策。吏部尚书就是李慕紫的父亲李渊,他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他发现陛下不对劲,“陛下是否有烦恼的事情,臣不能为陛下分担是臣之过”被李渊一说,皇子们也注意到陛下今日不对劲,楚洵第一个开口:“何事让父皇忧心,儿臣原为父皇分担。”
楚元帝见皇子和朝臣询问,也不在隐瞒。“三日前,幽州刺史胡怀明来报幽州与南朝交界处近来出现一群流寇,经常进城掠夺、烧杀百姓,四处作乱,幽州百姓民怨载道,幽州刺史上书朕,望朝廷派兵镇压歼灭这些流寇,朕为此事颇为苦恼,不知各位爱卿有何良策?”
楚元帝话音刚落,本来想要遛马拍须的各位朝臣纷纷装聋作哑。众所周知,幽州作为重要的边疆重镇,与楚国势均力敌的南朝交界,这些流寇中有一些是南朝退役或违反军规赶出军队的士兵,大多都有一些作战的底子,朝廷不是没有派兵镇压过,但是收效不大,镇远将军陆衡因为镇压流寇不利被革职,并且镇压开销庞大军费开支是一个问题,后方粮草如何供应也是朝廷苦恼的事情,在京的朝廷大员好日子过惯了谁想接这桩苦差事,都想明哲保身,所以充耳不闻,幽州刺史作为封疆大吏当然着急,当然最着急的就是楚元帝了。
楚元帝看到朝臣的反应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非常生气,这些人平日里吃朕的喝朕的,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无一人出来为朕分忧,着实可恶!楚元帝提高了嗓门“不知各位爱卿有何良策啊”群臣还是一阵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元帝更加窝火了。
原本最爱出风头的楚洵也默不作声,他低着头邪魅着眼微笑着,只顾自己喝酒看着楚元帝对待群臣的反应,显然想把自己撇得干净,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自己出主意惹得一身麻烦的,他心里清楚最后无计可施的时候,楚枫会替父皇解决这个问题的,身为皇子做个朝廷的表率去幽州镇压,镇压成功了功劳归他也无所谓,失败了父皇为了朝廷的声誉肯定会怪罪楚枫,楚枫在父皇面前失了宠爱得了好处的岂不是自己,因此自己当然坐山观虎斗,不必招惹这块烫手的山芋。
楚洵一旁的黎萱眼神偷偷望向楚枫,眼里透露着深情和不舍,但是她只瞧了一眼便望向了别处,生怕惹人怀疑尤其要避免被楚洵发现。楚枫捕捉到了黎萱的这一撇,四目相对,楚枫对黎萱更多的是愧疚和抱歉,他不自觉地把眼角转到了自己身旁的那个人,拆散自己和黎萱的就是她!楚枫一想到这里,对身旁的女子添了几丝厌恶,只是宫宴被议事气氛所笼罩,马上又收回了眼神的肃杀,当然这一切都被黎洛看在眼里。她对黎萱也是亏欠的,自己根本不想和楚枫有任何瓜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做更多的解释又于事无补,等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一定会给黎萱一个交代,黎洛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心。
“李爱卿有何高见?”李渊表了衷心,楚元帝乘机敲打敲打他。
只见李渊支支吾吾,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不敢抬起眼睛只是俯首,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臣,臣无能,不能为陛下解忧”李渊难为情,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哼”楚元帝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谈不上失望。楚元帝撇了一眼楚洵,“洵王,你来说一说”说完端了酒喝了一口,旁边伺候的大监小心翼翼地把酒杯盛满。
“儿臣不才,唯有朝廷派兵镇压才能解决幽州流寇大患”楚洵缓缓道出。“那洵王认为该派谁出兵合适呢?”楚元帝玩味地考究着,抛出了这个问题。宫宴中心的楚枫倒是处变不惊,在这种欢腾的场合中他冷峻、出落的英姿格外引人侧目,楚枫的想法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难道他不担心陛下派他出兵吗?失败了可怎么办?皇后不免为他担心,此刻似乎人人都指望着楚枫去镇压流寇了,唯有他的母亲皇后为他担忧着。黎洛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显得事不关己。
奏乐戛然而止,紧张的气息不言而喻,楚洵释放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投向了楚枫,然后转向了楚元帝的方向,“儿臣认为镇压流寇兹事体大,罪臣黎樱欺瞒圣上,罪无可恕,败坏军纪,朝廷目前未有歼敌御国栋梁,此国事朝廷目前当仁不让,儿臣建言枫王审慎处事,是出兵镇压幽州流寇的不二人选,想必枫王定当仁不让,四皇弟,为兄说的可有不当之处?”
“罪臣黎樱”听到这里,黎洛突然身体颤动,洵王牵扯父亲是作甚?无非是想提醒楚元帝罪臣黎樱的长女是楚枫的正妃。黎洛心里也是醉了,想不到楚洵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既然自己要表现为何不举荐自己,偏偏要举荐和自己为敌的楚枫,不就是希望楚枫镇压失败在楚元帝面前失了宠,好增加上位的筹码吗?但是你也太没有作为了吧,朝廷交到你手里岂不完蛋,你是不是太小看你爹楚元帝了。
丽贵妃满意地看向楚洵,今夜的丽贵妃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圣宠在渥的丽贵妃抬了抬头,依向了楚元帝一边,丝毫没有顾忌皇后的颜面,“陛下”丽贵妃娇嗔地向楚元帝撒娇,皇后微微露出愠色但是没有发作,“洵儿所言甚是,洵儿能为陛下分忧,陛下大可以宽慰了。”丽贵妃非常得意,帮衬自己儿子的话肯定不会少说。
皇后越听越生气,“妹妹,朝廷大事岂是后宫妇人能够妄自评论的,后宫干政是朝廷大忌,妹妹身为贵妃一定要以身作则做后宫表率,不要仗着陛下宠爱失了分寸!”皇后一字一句,字字珠玑,丽贵妃甚是不爽。楚元帝虽然想偏袒丽贵妃,但是皇后在理,他也不好说什么。
“哎哟,姐姐说的在理,妹妹失了分寸”丽贵妃愤愤不平,但是还得和颜悦色地迎合皇后,“只是姐姐,众然是妇人之见,如若不能未陛下分忧,只顾着人伦常理锱铢必较,那是愚不可及。镇压流寇一事是朝廷大事,洵王说的在理,妹妹称道了几句非要扣上‘后宫干政’的罪名,妹妹可承受不起,殊不知姐姐可否有妹妹的‘妇人之见’呢?”丽贵妃反唇相讥,心中暗爽。皇后中规中矩,丽贵妃是嘲笑她没文化,皇后气不到一出来,丽贵妃不按套路出牌,经常不理会楚朝宫廷森严的宫规,楚元帝见多了像皇后这样的女子,看到丽贵妃这样俏皮艳丽的女子,不自觉多看几眼,因此丽贵妃深受龙宠,,不在话下。
“咳,咳”楚元帝假装咳嗽,示意她们二人停止,后宫争风吃醋朝臣们都在看朕的笑话,丢脸的是朕,真不像话。看到楚元帝略显不悦,她们二人才停了争执。刚才这番争论,丽贵妃占了上风,便矫情了,楚洵看到皇后吃了憋也是暗自为母妃高兴,皇后生气不必说,楚元帝不护着她反倒是维护那个贱人才是皇后最痛恨的。楚枫面露不爽,不是因为楚洵给他下套的事情,只是心疼母后被丽贵妃母子欺压着。正欲帮母后回话,然而他知道只是口头做无谓的争辩,并不能挽回楚元帝对母后迂腐刻板的印象,并且他注意到母后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为自己出头,楚枫只能暂时忍着,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蹙着眉头。
宫宴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眼看着就要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个出其不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镇压流寇一事并不需要朝廷派兵即可解决”黎洛有些虚弱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她坐的地方显得非常不起眼。对面的黎萱恨不能撕裂地盯着她,又要耍什么心机给枫惹事。黎洛话音刚落,一众朝臣、楚洵、楚元帝、丽贵妃和皇后不约而同地望向黎洛的方向,楚枫有些诧异,然而突然转变为发怒,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皇后正欲训斥黎洛,“你一个妇人懂什么,退下”还未脱口而出,刚才的景象浮现她的眼前,皇后又退缩了,只是不知楚元帝会不会责备她教导儿媳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