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永昌侯府,严凯成就来到叶初颐面前,严凯成正值壮年,可他不仅没有妻子,就连一个侍妾也没有,所以他还没有孩子。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堂堂,可以想象出他少年的时候,一定是很多少女所仰慕的对象。
永昌候微笑着看了一眼叶初颐,叶初颐垂下眼睛,躬身轻声道:“永昌叔。”
严凯成盯着她看了一眼,道,“初颐,你能告诉本侯,究竟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娘会突然过世?”
叶初颐蓦地抬起头,眼含泪花,凄声道:“是初颐对不起娘,对不起永昌叔,是初颐遇人不善,初颐真的错了,可是求您帮帮初颐吧,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严凯成不禁关怀地道:“别哭,告诉你永昌叔,究竟怎么了?”
“是这样的……”叶初颐竟然很听话地把所有事情都和严凯成说了,包括长公主因为她而跳河以及自己对这件事来龙去脉的猜想,听着听着,严凯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来这件事不小,他思索着,林家人表面看上去还是中规中矩的,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这般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当真以为这西梁的皇帝姓林吗!
“不管怎么样,先和我进府看看吧,自从南毓她走了之后,你都好久没来过我这了。”说到这,严凯成的眼眸暗淡下来。
“永昌叔,对不起。”
“这不怨你,是萧宣慷那个家伙混蛋,别自责了啊。”严凯成轻声安慰着叶初颐,却突然注意到了叶初颐身后的陆云生,淡淡地道,“哲儿,你也来了。”
叶初颐转过头,看了眼陆云生,浅笑着道:“不,他不是哲儿。他是陆云生,字子陵。前些时候明州不是闹饥荒吗,他本是随他父母来京城投奔亲戚的,没想到却被父母抛弃,露宿街头,后来我可怜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便接济了他,这些天也多亏他的疏导,我才能从娘过世的阴影里走出来。说来也巧,他竟然和哲儿同一天生辰耶,而且和哲儿是同年的,世上恐怕从未有这么巧的事呢。”
永昌候对着陆云生点点头,拍着他的肩,笑着爽然道:“我替初颐谢谢你,小公子看上去也气宇轩昂,有出息!长大后一定要为国效力啊!只是......“永昌候的面色有些古怪起来,欲言又止。
叶初颐看了眼陆云生,接着道:“云生和漱玉太像了是么?这也只是个巧合而已,再说漱玉早就失踪了,现在云生是以常安王的身份生活的。”没等永昌候发问,叶初颐就又道:“永昌叔,能让云生跟着你习武吗?”
那一瞬间,永昌候的笑容凝固了。
岁月如梭,时光总是荏苒匆匆地催人老去,转眼间,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冰雪降临,淡和稀少的阳光照得人们的脸上竟然把春节的喜气提前放在脸上,只因为秦王与林家大小姐要成亲了,对于这点,叶初颐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在奇怪怎么自己和萧宣慷的旨意还没下来。
在萧宣慷知道萧宣鹤要娶林鸾珮的时候,鼻子都气歪了。
这半年里,叶初颐还和平常一样待在府里,闲着的时候会翻几本古籍,弹弹箜篌,听宋浅熙唱上几曲;忙的时候就是在打点叶家的产业,叶家世代单传,好不容易到她这个代才有两个孩子,结果叶安哲遭到不测,便又只剩她一个人独撑着叶家了。
皓月阁近来也是分外受欢迎,叶初颐有的时候也会被东家请去观棋或对弈,有时是她败北,有时是他认输,反正在叶初颐心里,对这位东家越来越好奇了。
有一次,她去皓月阁的时候还见着了秦王萧宣鹤和燕王萧宣慷,他们俩最近经常结拜同行,人们总说他们手足情深。可是真正的聪明人都知道,秦王和燕王已经斗到水深火热的地步了,在一起就是为了随时盯着对方的行动,方便监督彼此。那次她去的时候,他们俩正在对弈,而且连东家都露面观棋了,那是叶初颐第一见到东家的样子,东家长得并不算很俊美,可是却有一种冰冷凛冽的气质,绝非泛泛之辈。可是在观棋的时候,叶初颐还是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向着萧宣慷,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爱着萧宣慷,因为爱和恨通常只在一念之间,只是她明明被伤害得那么深,那么深......
不过她总看到熟人,特别是秦王,每次叶初颐偷溜出府都会恰巧看到萧宣鹤,而且每次看到他时,叶初颐不是在吃喝玩乐,就是在杀人。
对,杀人。这大半年来,叶初颐表面过得安逸,其实背地里一点都不太平,因为宋浅熙的关系,她经常会招人暗杀和袭击,甚至会有人在她和宋浅熙的饭菜里投毒,害得叶初颐不得不天天派雎言去厨房看着。
“怎么了姑娘?”雎言看叶初颐出神地望着天空中隐匿云彩中的皓月,问道。
宋浅熙望了眼月亮,望了眼叶初颐,笑着道:“雎言,我觉得,初颐妹妹在想一个人。”
雎言想了想,道:“陆公子?”
叶初颐有些不悦地干咳几声,反而温和地笑,道:“我就在你们旁边呢,劳驾二位移去别去讨论可好吗?”
雎言和宋浅熙立刻开心地笑出声来,叶初颐见着他们笑,竟也不自觉地轻笑出声,月光之下,三位貌美的少女愉快的笑声宛如黄莺宛转在树林里的歌声,美妙悦耳。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叶初颐已经比以前平易近人多了,她们三人也亲如姐妹,偶尔打闹开玩笑几句,只有和她们以及陆云生相处的时候,叶初颐才能真正地感受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空有身体的行尸走肉。
叶初颐在这大半年里又感到了温暖,一种让她忘记仇恨的温暖。
说起陆云生,那天去永昌候府就被留了下来,永昌候私自收他为徒,教他武功。陆云生学什么都非常快,所以不光是武功,就连诗词歌赋也是永昌候请来最好的先生教导的。这些日子里,陆云生成长迅速,不管是外表还是文学以及武学修养,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位温文儒雅,文武双全的翩翩佳公子了,不过性格还是很孩子气,像长不大似的。可是他真的是天赋异禀,永昌候这种对年轻一辈要求极为严苛的人都不忍赞叹,特别是政治上的见解,有的时候永昌候简直要为陆云生鼓掌称赞,特别陆云生才十岁啊,能有这般才华,他日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国之栋梁。
在永昌候严凯成心中,越来越喜欢这位弟子了,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陆云生在平时紧凑的训练时间里,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看叶初颐,连叶初颐都忍不住打趣他跟蜜蜂一般忙碌了。
永昌候再一次找来了叶初颐,并和她谈论有关陆云生的事情。永昌候说的事情,以叶初颐的定性都不禁为之动容了,因为永昌候要求叶初颐把陆云生真正当成叶安哲,因为陆云生极有可能就是叶安哲。如此的文采和天赋,是世上绝无仅有。就算有,两位天才也不会长得一模一样,出现和消失的时间还那么吻合,而且陆云生还失忆了,对以前的记忆丝毫没有印象。
陆云生极不容易地熬过了永昌候的训练,终于永昌候许他可以出府一天,他自然来到自己多时未到的长公主府,他好久都没有见到叶初颐了,他们情同亲姐弟,自然要好好聚一聚。可是没想到刚刚到府中的花园里,就看到叶初颐缓缓向湖边走去,宋浅熙和雎言拼命拦着她都没有用。可是她们却依然会争取拦着叶初颐,直到叶初颐拿起手中的剑。
叶初颐的剑一旦出鞘,就极难不见血。
宋浅熙和雎言深知这点,不敢轻举妄动,正好看到了陆云生,不免惊喜得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急着道:“陆公子,快来救救我家姑娘吧。”
陆云生眼里闪过忧虑之色,轻蹙秀眉,对她们道:“宋姐姐,雎言,姐姐她怎么了?”
眼泪在宋浅熙的美目里打转,她道:“不清楚啊,刚刚初颐妹妹还好好的,可是她突然说她看到和驸马爷,长公主和小王爷,说他们被歹人抓着,要去救他们,我们极力拉着她,可她却想要杀了我们。”正说完,陆云生就冲到了叶初颐的面前,她那平静明亮的双眸如今却布满了赤红的血丝,散发着弑人的戾气。
“姐姐,我是云生,你清醒一点,你现在中毒了,你前面是湖,不能过去!”
“让开,否则我杀了你!”那是陆云生从未听过的最冰冷无情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和平时的叶初颐简直是天差地别。说着,她就挥舞起手中的剑,直刺陆云生,叶初颐的轻功了得,而剑法向来是建立在轻功的基础上的。她出剑的快得让人看不见,瞬息间便能置人于死地。
如此快准狠的剑法竟然让陆云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叶初颐神智不清醒时候的一剑,向来只有平时七成的功力。可是世间能化解她七成功力使出的剑的人能有几人,几乎没有。况且,陆云生仅是用一把扇子化解的这一招,叶初颐发觉对方并不好对付,便改变了进攻的剑法,陆云生实在被逼无奈,真正和叶初颐打了起来,两人一跃而起,屋脊上,叶初颐的剑折射出寒冷的剑光,陆云生却只是单手拿着一把折扇,淡然从容。
那是他们的第一战,却不是他们的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