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你还要笑着说,我不在意。
现在叶初颐离开了蘩珏庭,那么多难伺候的祖宗全都落在了萧宣鹤的手里。纵使萧宣鹤能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能保证在众人的围追堵截,穷追猛打下全身而退,想要封住他们的口,更是难上加难。比方说,溪亭的真身份究竟是什么,难不成真是郡主么?为什么勾魂鹤是西梁的秦王?虎乐施又是什么人?
对于这些问题,萧宣鹤知道前两个,可是虎乐施究竟是什么人他也很想知道,可他找谁问去啊。
萧宣鹤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沉思后大声道:“此番让各位白跑一趟是在下的不对,各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我是必会满足各位的要求。”
吴惜信行礼,抱拳恭声道:“殿下是王爷,我等也不愿为难王爷,只求王爷能解决我们心间的疑惑。”刚说完,所有的人都点头附声,吴惜信一语,把所有想问却不敢问的话都说了出来。
守卫看到萧宣鹤为难的神色,便开口解围:“王爷拒绝回答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说着就要上前疏散人群。
没想到萧宣鹤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着开口道:“溪亭不是郡主,他是一位男子,她的易容术想必各位是心知肚明的了,也不必我多言,我和她认识以来,就见过她的多种面孔,男女老少,妪翁妇孺,各样都有,不过我晓得他是男子。至于我,本就是西梁的秦王,早些年陛下让我外出游历,我不想依靠自己的身份,所以改叫孟宣鹤。虎乐施,他已经死了,至于究竟是谁,我便无从得知。”
知道黄昏时分,夕阳斜落,所有人才都被萧宣鹤打发回家。
这场纷争,起因就是叶初颐,宋浅熙不过起了导火线的作用,现在她早就被萧宣鹤命人带走了。至于这场纷争里,死了的人只有两个人——蘩珏庭的守卫,也就是非武林人士的这个事件的知情者,溪亭的身份,普通人知道了,只有死的份。然而真正让萧宣鹤觉得难搞的,是妙手公子,吴惜信。
妙手书生绝不是泛泛之辈,也许有人心中会清除对叶初颐的怀疑,但吴惜信绝对不会。
连萧宣鹤都不知道这件事早就被传入林家的耳朵里,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确信,叶初颐还好好地活着,林晚的调查并没有出错,叶初颐的命还是太硬了。
林晚坐在林府的花园里,手里握着毛笔,沉思着。叶初颐的具体方位他已经打听出来,但是凭他对叶初颐的了解,叶初颐绝对会即刻搬走,连渣都不会留下,甚至会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能知道叶初颐行踪的,也许还会有萧宣鹤这一个人。
可是,萧宣鹤会不会和林家交秦晋之好,明显还没什么定论。萧宣鹤的生母,严贵妃和长公主的交好,也许萧宣鹤会成为叶家的联盟的,如今走得如此近,要是他们结盟一起对付林家,那么林家就危险了。
想着,他命人找来了林鸾珮,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妹妹站在他面前,对她道:“鸾珮,想必你也知道叶初颐没死的消息了,不抓紧,你就等着萧宣鹤娶叶初颐过门当秦王妃吧!”
在林家,只有林晚能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林鸾珮,林鸾珮灰头土脸地听着教训,低声道:“三哥,昭颜知错了,我会抓紧的,只要叶初颐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着他快活一天的!”
听完这话,林晚点点头,想自己的事情,完全把林鸾珮撂在一边了,可是林鸾珮也不敢擅自离开,就连她的父亲母亲都得敬她三哥三分。林家很多事情都是交予林晚操办的,就连她的亲大哥林枫在林家的地位都不如林晚,何况她这个女子呢。
林鸾珮很敬畏她三哥,但是她一直希望着,林晚能有,哪怕只有一点,只有一点点的......人性。
到了晚上,叶初颐的情绪已经可以稳定下来了,陆云生想让她休息会儿,可是叶初颐没有,她在琢磨明日蘩珏庭筵席的事情,因为她得知,皇上龙体不适,由忆烟公主主持这次蘩珏庭大筵席的事情在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
皇帝一共有八个儿女,三个女儿,五个儿子。大公主是忆烟公主,萧忆烟,安嫔所生;二皇子萧宣玺是何惠妃所生,可是在他七岁时生了一场重病,很快就撒手人寰了;三皇子萧宣黎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庄姬的儿子,在他及冠的那年,被封为太子,不过后来被朝臣弹劾贪污军饷而被废,近几年一直过着糜烂颓丧的日子,可是最近听说已经逐渐振作起来了了;四皇子就是就是燕王萧宣慷了,周德妃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之后就被接到范贤妃名下收养;五皇子便是秦王萧宣鹤,他的母妃是如今身份高贵得仅此于皇后的严贵妃,他最早封王,年少就外出游历,近来才回京;六公主萧慕烟是许皇后唯一的女儿,却传在战乱还是襁褓婴儿的她失踪遇害;七皇子萧宣睿和八公主萧绾烟是双胞胎兄妹,为最近最受宠的张贞妃所生,贞妃是后宫嫔妃中最后一批入宫的女子,在那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选秀女。
萧宣睿和萧绾烟只有十岁,只听说萧宣睿人如其名,聪明睿智,胆识过人;萧绾烟娇憨可爱,古灵精怪,都非常讨皇帝的喜欢。因为这两个孩子的关系,皇帝自然更加宠爱贞妃。
如今,这宫中,只有严贵妃和张贞妃才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陆云生看着叶初颐,疑惑地问道:“楚凝姐,你能告诉我忆烟公主的事情吗?”
叶初颐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她捏捏他的脸,解颐笑着道:“怎么突然想问忆烟公主的事情。”
陆云生食指竖起放在樱色的唇边,缓缓地道:“只是云生觉得为什么皇上要让公主殿下来操办筵席的事情,这些事不是应该给皇后或者皇妃做么,抑或是皇子,怎么让一位公主来?”
竟然能想到这点,叶初颐欣慰地笑着揉揉陆云生的脑袋,发丝柔软得像上好的锦缎。
“云生可真聪明,能想到这些。你只要听我讲了忆烟公主的事情,你就明白了。”
忆烟公主,是皇帝一位的安嫔所生,安嫔因为难产而亡,忆烟公主便被带到一位娘娘那里交给她抚养,她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就算等她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萧宣黎也才十四岁。
第一个孩子要出嫁,所以皇帝便亲自替她择婿。但是因为前朝发生过驸马反叛的事情,所以本朝公主出嫁,有一条规矩是要遵守的,就是驸马不可以入朝为官,而所谓的驸马也不过是领一千石俸禄而已。再加上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小心磕着碰着谁都担待不起,这样一来,真正的世家大族、皇亲贵胄,有文武双全的好儿子的,谁都不愿与皇家结亲,谁被看重这一生就毁了。
可皇帝选中了谁,谁就得做驸马,不是谁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皇帝怎么会管一个臣民的仕途而误了女儿的婚姻。
刚等皇宫里透露消息出来说要为忆烟公主择婿的时候,所有的名门世家立刻找尽一切法子给适龄的儿子定了婚约,尤其是当时的刺史大夫陈家,一下子所有儿子全都订下了婚事,这让原本预备从陈家挑一个出来的皇帝大为恼火。因为萧忆烟是一个孩子,皇后也特别喜欢她,加上皇后脾气很直,所以皇后亲自把陈夫人招进宫去,硬生生逼着她挑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来婚配。
陈家不敢违抗,又实在舍不得自己文武双全的儿子,便阳奉阴违地举荐了陈府二房的嫡长子陈晨为驸马。皇帝召见了陈晨,见他果然一表人才很是满意,便又派了当时身边最宠幸的太监总管去调查这位陈公子,可是这个太监总管是个贪得无厌的宦官,在收受了巨额贿赂之后,他自然是好一阵吹捧陈晨。
后来忆烟公主风风光光地嫁过去,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这个陈晨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他心胸狭窄,又患有严重的肺病,因为当上驸马,仕途无望,本就郁卒得很,又被家中堂兄弟们嘲讽了一番,更是雪上加霜。
大婚上,情绪激动又劳累过度的陈晨就当众吐了血。婚后不久,聪慧的忆烟公主发现了真相,大为恼怒,陈晨做贼心虚,更是一病不起,成婚不过一年,就此一命归西了。事已至此,一切就都瞒不住了,皇帝将陈氏一族全部发配流放,杀了收贿赂的太监,重新修建了公主府,让忆烟公主居住。
高贵的公主流着皇帝的血脉,虽然不用为臣子驸马殉节,但是也无心再嫁人,只能守着富丽堂皇却冷冰冰的公主府度日。
“皇上为了弥补忆烟公主,尽一切所能宠爱这个大女儿,甚至关爱得多于其他一切孩子。可是旁人知道的,不过是表面。皇家,永远不会做愚蠢的事情。当初御史大夫因为也算是开国功臣,再加上他几个儿子都占据了朝中重职,其中一个还握着两万兵权,渐渐地就开始嚣张跋扈起来,对皇帝也没那么恭敬和忠诚了,皇帝要除掉陈家,偏偏等了两年都等不到好的理由,有什么理由比得上欺君罔上更名正言顺呢?忆烟公主,或许只是皇家的一个棋子。因为这桩婚姻,她赔上了自己的一生,但这样一来,她为皇家做的贡献,也算是很大了。”叶初颐轻声地对陆云生道。
“忆烟公主真是可怜啊,竟然被自己的父皇这样利用诶。”陆云生摇头叹息着。
叶初颐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知道其实忆烟公主和前驸马十分恩爱,驸马虽然身体不好,但诗文风流,琴棋书画皆十分精通,更加上性情温柔敦厚,与公主是一对形影不离的伉俪。那些所谓的什么心胸狭窄、嫉贤妒能,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至于驸马的死,叶初颐曾经听皇后偶然失言,陈晨其实并非死于肺病……
林家之所以无法成为下一个陈家,就是因为那位锦囊,能准确地掌握分寸,让皇上觉得林家重要,但不自视甚高,一心为圣——这就是叶初颐佩服林家的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叶初颐突然对陆云生道:“对了云生,为了给哥哥报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