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氏这么说,陈子义不禁在心中叹道,也难怪大哥对这婆娘情根深种,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这么牙尖嘴利,真不知道她与大哥相处的时候会要怎么妖言魅惑于他,惹得大哥对她那么神魂颠倒。
见陈子义面色不对,沈氏又道,“怎么了陈大人?您可还有事儿要跟咱们说呢?”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一问宝蝉丫头罢了,不过既然东家你也言之有理,我们也不便在此地打扰。”陈南乔见父亲不说话,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只道父亲是怕了这婆娘,于是赶忙帮父亲开口道,“只是,我爹甚为锦衣卫北镇抚司,想要审一个丫头倒也不是难事。如果东家不愿意我们在此地打扰,那么不如就让在下带宝蝉去官府衙门罢。”
陈南乔说着便要上前拉了宝蝉,带她离开这里。
沈氏见状一下就急了。
本来沈氏说什么在此地审问不和规矩之类的话,只是想暂时拖延一下时间,因为料到这外面大风大雪的,出门都不好出,应该不会只为了一个审一个仅仅只是“有嫌疑”而已的小丫头,而特地冒着风雪跑出去罢?更何况这明天就是陈统领的法事大典了,万一再耽搁了大典,总是不好的罢?
于是沈氏赶忙拉住宝蝉,挡在她面前,陪着笑说道,“陈公子、陈大人,您二位也不必如此。现在去什么县衙呀?
我们是真的有些事情要问宝蝉,你要么让我们在这里问她,要么你就让开。”陈南乔看着沈氏,毫不退让的样子。
见陈南乔这副模样,沈氏心下明白,他们这是铁了心要质问宝蝉了。
其实沈氏如此护着宝蝉,不仅仅是完全心疼宝蝉,宝蝉这丫头太过感情用事,性子也直,而他们锦衣卫的手段,即使没见过,也总是听过的。万一他们一个劲儿拿着凤兰的死做话题,保不准宝蝉不会感情用事,把真相说出来。
沈氏其人一向如此,即使宝蝉已经如此这般的衷心了,她却还是对宝蝉心中带有怀疑。可是一个人总是心存怀疑再怎么说也不是坏事,于是沈氏继续道,“二位爷,您们现在若是要去那县衙,可是要冒着大风雪啊,再说明儿个那法事就要开始了,青云法事也已经到了,如果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问题,岂不是耽搁了法事?”
陈南乔笑道,这次法事便是咱们暗鬼护队内部组织的,你不必拿此事来做文章了,于是说道,“多谢东家对我大伯如此关心了,不过其实也只是东家您不希望咱们在这里审问宝蝉罢了,出了这个门,咱们就是在走廊上问也是可以的。再者说,东家虽然伶牙俐齿,说话在理,但是锦衣卫的指责便是探查真凶,即使我们此处硬是要审问宝蝉,东家,您也是拦不住的。”
沈氏听着陈南乔笑里藏刀的话,嘴唇蠕动,心中发虚,心下念道,这陈南乔,也真是个厉害角色。而此刻站在一旁的陈子义则在心中小小的不舒服了一下,就是因为儿子刚才的那句“多谢东家对我大伯如此关心了”,这小子,他哪里知道这沈氏和他大伯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如此关心”就可以解释的了。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面对陈南乔强势的语言,沈氏的气势一下子就淡了没了,只是弯着腰陪笑道,“其实,其实……”
“其实陈公子或者陈大人如果有什么问题想问宝蝉,大可以在此处问就是了。”宝蝉看不下去东家如此窘迫的情况,大人,您不就是想知道我昨晚干什么了吗?
“既然你愿意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宝蝉微微欠了欠身子,轻声道,“奴婢昨晚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房里睡觉罢了。”
“那你可知道,昨晚有人见你在前院的凉亭之处停留。”
宝蝉努力做出一个讪笑,然后往窗外指了指,说道,“陈大人,陈公子,您二位大可以向窗外看一看,外面大风大雪的,这昨儿个晚上,风雪可是没停呢。奴婢一个弱女子,怎可能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出去受冻呢?更何况这跑出去受冻不说,怎可能还跑到凉亭那儿去呢?”
“倒是挺会说话啊。”陈子义一双狐疑的眼睛盯着宝蝉,心下里苦道,其实这小丫头看起来和沈氏关系很是好的,如果她可以认罪顶罪。
大不了等大哥的法事结束之后,他在伺机自己偷偷把真凶沈氏给杀了,暗鬼护队偷偷杀一个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既伸张了正义又可以将沈氏和大哥的事情永远保密。
而虽然那柳若颜和陈南乔明显对沈氏怀疑的紧,但是没有证据,陈南乔是绝对不会乱来的。而如果柳若颜因为自己确定了沈氏是真凶,从而自己设些计谋杀了沈氏,那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反正沈氏也是该死的,由柳若颜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陈子义接着满眼凶狠的看着宝蝉,道,你昨晚在凉亭逗留的时候,留下了你的一支簪子。
宝蝉心中一惊。
簪子?
虽然第一反应就是陈子义是在骗自己,但毕竟是拿不准的。自己是真的去过凉亭,还和春桃撞上了,搞不好那一撞让自己的簪子松动了些,后来在凉亭里自己那么激动,也许真的就把簪子弄掉了也不一定呢?!
但万一陈子义是在骗自己呢?这就慌忙的认了,岂不是着了他的道儿?
站在一旁的沈氏心中暗暗苦笑,不好,这如果说昨儿个晚上宝蝉真的丢了簪子在凉亭里,那刚才他们一进来的时候,陈子义就会拿出来了,怎么会这个时候拿出来说呢?
再说了,这宝蝉自己丢没丢簪子,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宝蝉真的不知道,那她也总可以让陈子义他们描述一下那个簪子是什么样儿,什么颜色罢?宝蝉只肖随便试探一下,便是知道这个什么簪子根本就是陈子义在鬼扯!
可是怕就怕宝蝉这丫头太紧张,太实心眼,上了陈子义的当了!!
可是还好,还好,宝蝉心中不确定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看任何人。嗯,如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沉默罢,他们还能把你的嘴撬开不成吗?
便是如此僵了片刻,陈南乔却突然开口了。
但见他微微笑了一下,仿佛成竹在胸的样子,慢慢走到宝蝉面前,然后从白色的袖口间,如同变了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银簪子。
但见那簪子乃是银质的,顶端镶着一朵六瓣梅花,花心以一颗璀璨的珍珠点缀,花瓣则是绛以橘红色上等染料染成,其中一朵花瓣之下,还坠着一颗粉红色水滴形宝石。
此刻这支簪子宝石轻晃的捏在陈南乔的手中,趁着那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窗外雪景,显得倒霎是好看。
宝蝉见到那个簪子,本就对自己是否丢失簪子一事十分拿不定主意,此刻看到还真是有个簪子,但这簪子又不像是自己的,可是自己虽然是个下人,但因为东家素来对自己非常好,总是会赏一些簪子给自己,所以宝蝉现在也不能确定这簪子是不是自己的。
但是一想到东家,宝蝉的心便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东家!!
是,这簪子是东家的!
果然!当宝蝉想通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即刻向沈氏看去。
但见此刻的沈氏面色惨白,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支簪子,嘴唇微微蠕动,像是要说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一样,她的眼神之中透出一种非常的恐惧之感。
宝蝉一见沈氏这个样子,当下便是明白了,这簪子是东家的。
可是东家的簪子为什么会在陈南乔手中?
对了,昨晚她们两个在游廊见了面,一定是在游廊见面的时候东家把簪子给弄丢了!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宝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陈南乔又开口了,“咦?怎么看起来,这宝蝉姑娘倒是不怎么认识这支簪子,反倒是东家您,对这簪子似乎很感兴趣一样?”
“自然了。”宝蝉急忙开口道,“这簪子是咱们东家送给我的,她看到当然会觉得眼熟了。”
宝蝉在心中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出来认了这把簪子,那东家肯定就要遭到怀疑了。
照这么说,那宝蝉姑娘就是承认簪子是你的了?”
宝蝉虽然很是心虚,但还是点点头,道,“是,是我的。”
“那你能解释它为什么会丢在了凉亭里吗?”
“不能。”宝蝉道。
“那这可就很奇怪了啊。这支簪子是告诉我你昨晚出现过凉亭的人给我的,她说这是你丢在凉亭里的,这么说来,你的确去过凉亭了罢?”
该不该承认呢?
宝蝉在心中盘算着,如果这个时候不承认,怕是他们会抓住这个簪子穷追猛打,万一到时候看出来是东家的,那自己杀了凤兰也是白杀了。可是万一这时候承认了,那自己杀人的罪行就真的不能掩饰了。
然而宝蝉想了想,就算不能掩饰又怎样呢?只要东家平安无事就行了,于是宝蝉一咬牙,点点头道,“是,我昨晚去过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