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汝商听宋展图所说,道:“小弟想宋兄必是有缘由,方才行此轻率之事。道源谷此时群雄聚汇,鱼龙混杂。宋兄身为阁主,阁主安危乃是重中之重,怎能轻易便离开玄机岛,涉此险地。同道门岂会轻易放过此等良机。”
宋展图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只是近来以同道门为首的群英会,在各地活动颇为频繁,我宿影阁人手捉襟见肘,应付起来甚为吃力,渐有难以压制之势。幸好贤弟解开心结,重新出山襄助。我宿影阁得此强援,必能扭回颓势,重振威风。”
竹汝商心中暗感不安,惟恐对方设下埋伏。在道源谷重新关闭前,对方忙于应对进入道源谷获取福缘,无暇顾及宿影阁,又有群雄在场,不便当场动手。可是待到道源谷事了,对方必定会将注意力转到宿影阁身上。故竹汝商反复叮嘱宋展图,道源谷重新关闭之日,切记不可先行撤离,务必等到与自己会合后,再一同离去。
竹汝商依旧放心不下,便临时接过军师之职,发下数道命令,重点是加强警戒,重新制定撤离路线。好在宋展图此次所率之人,都是老人,知晓钦佩竹汝商本事,个个听从竹汝商调度,并无半个阳奉阴违。竹汝商见状,这才稍稍心安。
王子敬在一旁,亲眼见竹汝商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心中艳羡不已。但凡少年,自小便有个英雄梦,整天幻想着自己成为一位盖世英雄,威风凛凛,举世无敌,拯救世界于股掌之中。如今在王子敬眼中,竹汝商便如同这么一位大英雄,一声令下,群雄景从。
王子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连众人领命离去,竹汝商扭头对自己说着什么,都浑然未觉。直到常嫤琋用手悄悄碰了他一下,王子敬方才反应过来,见竹汝商回头看着自己,茫然不解地问道:“二先生,可有事情吩咐?”
竹汝商并未责怪王子敬竟然走神,未听到自己方才对他所言,笑道:“子敬,现在有一件事情极为紧要,可是除你之外,旁人无法完成。只是此事非常凶险,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危。不知子敬可有胆量接下来。”
王子敬见竹汝商竟然会派下任务给自己,当即挺起胸膛,信心满满地说道:“既然二先生说此事只有我才能完成,那我哪能推辞,肯定当仁不让。晚辈我别的比不过旁人,就是一向胆子比较大。至于危险什么的,更加不放在眼里。再说,有二先生在,即便是千军万马,我也只当瓦鸡土狗。”
常嫤琋在旁提醒道:“是土鸡瓦狗,不是甚么瓦鸡土狗。再说即便二先生修为高深,可双拳难敌四手,终归有照应不到的时候。你可不要大意,枉自丢了性命。”
竹汝商打趣道:“你不只是胆子大,若是较量说话本领,千军万马都非你对手。不过嫤琋所言极是。到时场面必定非常混乱,竹某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可要三思。”
王子敬摇头,道:“晚辈做事,从不畏首畏尾,想到便去做。再说,晚辈打小便向往,这充满惊险刺激的影师经历。现在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既然王子敬同意满口应下,竹汝商便不再多言,将任务派下。王子敬仔细听着,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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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夜色下,道源谷口依旧白雾浓浓,挡住世人脚步。而谷口外,各方群雄都在默默等待,等着谷口白雾消散,露出入谷通道。
在众多芦蓬中,离宿影阁驻地不远处,有一个不算起眼的芦蓬。此时这芦蓬中,一位老者坐于案后,两个年青人分立案前左右。只听其中一名背后背着布囊的年青人,对老者禀报道:“方才那宋展图亲自出帐迎接一位青袍人。此人年近中年,细目柳眉,两鬓长绺及胸。属下远远观望,此人气定神闲,一派宗师风范,恐怕是七段以上影师。”
老者相貌威严,双鬓斑白,闻言双眉一皱,道:“废话少讲,直接显影出来。”
“是。”年青人应道,并从背后布囊中掏出一张宣纸与一支狼毫大笔,平铺在案台上,随即激荡影纹。只见他的影纹是一只山雀,凤头长尾,羽毛色彩斑斓。年青人运动功法,右手成诀,一指案台。这只凤头长尾山雀仰头啾啾两声,一头跃入毛笔中。狼毫大笔瞬间便笔直竖立,犹如活了一般,自己蘸上墨汁,在宣纸上开始画了起来。很快,一个青袍人的全身像,便出现在宣纸上。年青人这才收了功法,凤头长尾山雀从狼毫大笔中脱身出来,隐入其背后影纹之中。
老者瞥了一眼画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便断言道:“此人乃是九玄青竹竹汝商。没想到此人隐退多年,如今也出山了。此人多智,修为高绝。倒是颇为棘手。”
老者稍加思索,从案台架子上取下一块令牌,递给年青人,道:“传令下去,目前我门中最为紧要之事,便是道源谷试炼,一众人等,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节外生枝。你负责监视竹汝商,如有异动,随时呈报于我。”“是。”年青人拱手应诺,便带着令牌,转身出了大帐。
老者又对另一个年青人道:“明邑,你去将大长老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这位老者,乃是盛国同道门掌门秦伯瞻。而这位年青人姓秦名明邑,乃是这位老者的族侄。秦明邑仗着平日秦伯瞻宠爱,大着胆子问道:“伯父,此人是何方神圣,何故引得伯父如此紧张。还请伯父为侄儿释疑。”
秦伯瞻说道:“九玄青竹威名显赫之时,你是懵懂小儿,尚不识字。故有此一问不足为奇。如果铭城在此处,便不会有如此。铭城当年可是吃过此人的亏。这位竹汝商,人称九玄青竹,当年稳坐宿影阁第二把交椅,官拜盛国骠骑大将军。老夫问你,宿影阁如今军师是谁?你可知晓?”
秦明邑答道:“这个谁人不知,乃是白马沈三,沈千枫。”
秦伯瞻道:“那你可知,当年宿影阁军师可是这位九玄青竹,而非白马沈三。根据门中情报,宿影阁中人,都称竹汝商为竹二先生,沈千枫排在第三,在他之后。那沈千枫的手段如何,你心中有数。那么在他之上的竹汝商,本事又如何,你便可想而知了。”
秦明邑倒吸一口冷气,道:“那沈千枫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本身亦是七段具体影师,手中一把飞黄追风弓,箭不虚发,百发百中。现如今又加上这位竹汝商。宿影阁岂不实力大增,与我同道门恐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难怪伯父如此谨慎对待。”
秦明邑心知事不宜迟,便告退前去请大长老,突然见秦伯瞻口中咦了一声,站起身来,脸上疑惑不定。
秦明邑正待询问,却见秦伯瞻挥挥手,示意其速速前去,便不再迟疑,转身出了大帐。只留下秦伯瞻一人,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方才明明是宋展图宝塔影纹的波动,可是为何如此之弱,犹如萤火之光。莫非这匹夫昨日为争夺入谷名额受了重伤,还是修炼不慎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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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秦伯瞻独自猜测,迷惑不解。不远处宿影阁芦蓬中,王子敬正喜笑颜开,看着幕布上一尊七层八角宝塔。
“成了!”就连常嫤琋,也难奈激动,心中暗道:未想到这惫懒小子的影纹,竟如此神奇。宋阁主将一道影纹力,输入他体内。王子敬只是闭目打坐一番,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只见他运转功法,背后影纹蓦然扭曲,眨眼间便由一株竹子,变化成一尊宝塔。
宋展图瞧着眼前宝塔,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这宝塔七层八角,由下至上逐层收缩,形如锥体。塔身呈青铜色,各层皆有出檐,檐下有道像、山水、盘龙、兵器、鸟兽等图案。塔基上,四面各刻一字,分别是“永”“镇”“山”“河”。竟与自己影纹一模一样!
竹汝商早已见怪不怪,见王子敬已收功完毕,这才言道:“竹某已将方才子敬的影纹波动,刻意传向同道门驻地方向。想来同道门已有所察觉。恐怕此时他们还在惊疑不定,疑惑阁主的影纹突然变弱许多。从此刻起,子敬便开始闭关修炼,持续不断运转宝塔影纹,不可懈怠。一来你晋入二段定影之后,一直未有机会长时间静修,未能熟悉自身觉醒之功法。可借此机会,稳固根基,夯实修为。二来,也可熟悉阁主方才所传山河永镇玄黄功法,掌握宝塔神通。如此,方才能使得同道门误以为,阁主修为大挫,正在闭关疗伤。因此,阁主需收敛修为,不得再在人前露面,尤其不能轻易运功,以免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