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驭使空中玉剑,全力斫向青竹。高悬在青竹上方的明月,绽放光芒,发出一股澎湃力量,在烟雾中,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动,将玉剑攻势消弭于无形。玉剑击在其上的力量,被烟雾反弹向四周。顷刻间,众人所处的房屋,在轰然声中,向四面倒塌。原本厅堂位置,变成一块空地,一株蒙着白色烟雾的高大青竹,屹立正中。一旁一位矮胖道人,正目瞪口呆,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道人口中喃喃道:“不可能,我乃是堂堂筑基后期仙人,竟然拿捏不下此人。”
烟雾中传来竹汝商的声音:“竹某侥幸接下阁下一剑。依阁下方才所言,是否可以容我等离开。”烟雾依旧浓厚弥漫,明月依旧朗照当空。
道人面色阴暗不定,挣扎半天,方才一咬牙,侧过身去,道:“贫道说话算数。你等速速离去,免得贫道反悔。”
烟雾飞快变淡,明月也落入青竹之中。竹汝商散去神通,露出三人身形。竹汝商将回复原形的九玄青竹执在右手,朝道人拱手道:“阁下果然是信人。竹某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言罢,竹汝商与常嫤琋一左一右,搀起王子敬,向寨子大门行去。此时王子敬已经醒转过来,能自己行走,只是身子尚虚,腿脚有些发软。
昨日王子敬将马车拴在大门旁,现在居然还在,并未被方才大战声响吓跑。三人上得马车,王子敬背部受伤,无法驾车,竹汝商便拿过马鞭,亲自驾驶。竹汝商一挥马鞭,得得声中,三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道人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口中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人物。此次经焦某之口,已泄露不少隐秘。接下来,便是要看你能意会多少。夏稽源,你将焦某贬到这贫瘠之地百年之久,修为不进反退。断人前程,好比杀人父母。如此深仇大恨,焦某不毁去你乾元立派之本,誓不为人。”
蛇盘山外,一条大道蜿蜒曲折,大道两旁林深如渊,暗如泼墨,四周如死般沉寂。一头饥饿的裂角豹伏在道旁大树上,正等着猎物上门。这头裂角豹已经两天未猎到食物,早已饥肠辘辘,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绿光。这时,裂角豹突然听到,远远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不多时,一架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今晚月晦星稀,待到马车驶到近处,裂角豹方才看清,那拉车马匹高大健硕,膘肥体壮。驾车之人是一中年男子,气血旺盛。
裂角豹哪里能抵住这等诱惑。正待四肢发力,从树上纵下,扑向马车,裂角豹突然感觉到,一道莫名威压从天而降。裂角豹登时被压制,一时腿酥脚软,头脑发晕,最后竟从树上掉了下去。待到裂角豹摇晃着脑袋,重新站立起来,再四下张望,发觉那马车已经走远。
“二先生好厉害。这裂角豹算是中阶妖兽,在二先生面前几无还手之力。二先生连瞧都未瞧一眼,便使得一头中阶妖兽乖乖束手就擒。”车内响起少年惊诧的声音。紧接着,又有一道少女声音传出:“你能少些大惊小怪么。你看,这一番手舞足蹈,伤口又裂开了。真是只小猴子,屁股尖尖坐不住。”少年立即反击道:“再次申明,我王子敬是戊子年出生,在十二生肖中属鼠,并非属猴子。再者,常大小姐请切记淑女身份,万万不可辩口利辞。女子德行篇上不是说过,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车厢外,正驾着马车的竹汝商闻言莞尔一笑,心中暗道:“嫤琋性子娴静,从未与人争过嘴,哪里比得上子敬,从小在市井厮混,逗起嘴来,自然如吃饭喝水般容易。嫤琋哪里会是他对手。不过听子敬竟然能背诵出女子德行篇的章句,倒是稀奇。”
有竹汝商这一八段御空影师开道,自然一路无事,即便有不开眼的妖兽挡道,也被竹汝商出手击毙。三人有惊无险,顺利抵达道源谷外围。
王子敬身体底子厚实,又兼竹汝商的止血散乃是上等灵药,当马车甫一停稳,王子敬便急不可耐地掀开车帘,自己跳下马车。
王子敬下得马车,放眼一望,便被眼前景象震惊住,大叫道:“好大的场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莫不是豫章国的所有世家都到了不成。”常嫤琋在其身后,也下了马车。只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并不理会王子敬。
此时道源谷外围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三人远远地可以看到旌旗遍地,大帐密布,到处都是一堆堆聚集的人群。竹汝商仔细辨认一番,对二人说道:“恐怕不止是豫章国的各大世家,还有他国的世家宗派。你们看,那处绣着一大三小四只蜈蚣的旗子,是广越国皇室韦氏。旁边一道左弦月的,是其盟友,广越国兰家。你们再看另一处,那骑着高头大马,顶盔掼甲的,是北方游牧民族曲罗人。那处,七个芦蓬呈七星排列,虽未见竖旗立号,想来必定是镇殊国七星岩来人。嘿!他们果然也来凑热闹了。子敬,嫤琋,跟我走,今日不愁无落脚之地了。”竹汝商似乎看到熟悉之人,领着二小,向一处走去。
王子敬随竹汝商前行,走到近前,来到一处芦蓬前。这芦蓬较其它芦蓬都高大出许多,周围还有五个小芦蓬,呈五瓣梅花状,以栅栏相连,将大芦蓬围在中间,仅余一道大门出入。中间空地处,树立着一杆大旗,一尊宝塔图案跃然其上。
竹汝商未等大门护卫之人上前喝问,右手一扬,一道青光一闪而逝,飞入芦蓬中。芦蓬前护卫之人以为来人是敌非友,意欲偷袭,正待动手。却听得芦蓬内一声大笑:“老弟,你竟也在此地?幸甚幸甚。速速进来。你我多年未见,可想死哥哥了。”
竹汝商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小弟也未想到,宋兄竟然也亲自驾临。无论如何,今日你我兄弟必须痛饮几杯才是。”王子敬与常嫤琋见状,连忙跟上,紧随竹汝商进入大门。
王子敬左右张望,心中纳闷,心道:“豫章国内,众多世家宗派,无一以宝塔为标志。难道是从他国远道而来的世家?二先生忠义侠情,想必交游广阔。与他国宗派相熟,确实不是甚么奇怪之事。”
王子敬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从芦蓬中奔出数人,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形容粗犷,两道浓眉尤为醒目。此人疾步上前,一把握住竹汝商双手,神色激动,道:“一别十年,竹老弟风采依旧,修为更上层楼。赵血狮已将当日之事告知与我。为兄以为要等回到玄机岛方能相会,不曾想,你我兄弟竟然在此相见。为兄此时欢喜太甚,不知如何言语。来,贤弟随我入帐中,好生详谈。”言罢,便拽着竹汝商手腕,欲进入帐中。
竹汝商忙道:“宋兄且慢。此二位乃是与我同行之人,需得一同进入才是。”同时,招呼王常二小上前见过众人。
这时,王子敬方才知道,此处乃是位于豫章国北面的盛国第一大宗派宿影阁暂居之地。为首之人姓宋名展图,宿影阁阁主,其余众人皆是宿影阁部属。王子敬在一旁偷眼观察,心中暗暗赞道:“这宋阁主器宇轩昂,豪气干云,其余众人也个个气度不凡,非泛泛之辈。看来这宿影阁有些实力,难怪能居一国宗派之首。”
众人进入帐中,各自坐定。宋展图与竹汝商并肩坐于上首,王子敬与常嫤琋站到竹汝商身后。王子敬上下打量帐中情形,忽然瞧见蓬顶上,悬着一枚鹅卵大的明珠,将帐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王子敬心道稀奇,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常嫤琋,以目示意。
常嫤琋瞧了一眼明珠,娥眉微蹙,便不再理会。王子敬觉得无趣,只能静下心来。这时便听到竹汝商说道:“如此,小弟才千里迢迢,从盛国来到豫章,来到这道源谷。”
宋展图接道:“原来其中有如此波折。应是天意安排,让你我兄弟在此相聚。阁中此行领头之人,原本并非为兄,而是桥堂主。只是临行前,桥家出了些状况,桥堂主脱不得身。而沈军师又远赴漠北未归,其余堂主也各有要事在身。只有为兄还算清闲,无奈之下,只好为兄亲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