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更时分,风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天边已泛起红色,东方几乎一夜未睡。是的,他岂有睡意?一来他满腹怀着对故国的哀哀悲戚的忧思,二来到处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稍有差池叛军到此便无处藏身,加之,他时刻担心着太子凶险的病势。正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人声杂马蹄急之音,知是叛军即到,他本欲拼将一死以全人臣气节,可怀中的幼主是他对先王及天下人的承诺,对他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死将背负着与国不忠,与民不贤,与先王更是不诚的千古骂名,可这四面楚歌,哪有藏身之所?说时迟那时快,一束白光闪过,一位白发童颜的老翁现身面前,甩着拂尘轻施一礼,目含深情的看了看昏迷的龙宇,谦和的言道:“东方老丞相,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怀中可是龙宇幼主?”
东方忙还一礼:“正是!阁下是?”
老翁:“莫问贫道出处,此刻看太子大有不好之色”老翁说着便用拂尘在龙宇胸前抖动,而后用几根银针扎入龙宇数个穴位之上,用内力在银针间运气,不多时将银针全部吸出,再观龙宇届时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起来,然后从袖管中摸出一青花瓷小瓶,倒出一颗豆粒大小的米黄色丸药握入掌心接雨水将其化开,成水浆状一点点滴入龙宇口中,随后将此小瓶递与了东方言道:“此乃凌雪凝神丸,瓶中共有三粒,方才已于太子服下一粒,可暂解他性命之忧,太子本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灾,日后以防不备之需,切记情急之时才可用它!此地不易久留,请丞相闭目随贫道而来。”本来庙内徒壁四面,庙外尽是叛军,那有出路?却不知老道施了什么法?只觉得左行右踏,不多是人马混杂之声渐远了,直至没了声音,开目细看,早已身在旷无人烟的雪地中了,老翁言道:“东方丞相,此处已是寒冰北国的国界了,贫道不便远送,就此告辞!”说着便不见了踪影。
待东方醒过神来,只觉的老翁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东方面向故国深情的拜了再拜,他有太多的不舍,含泪作别。而后,他从口中开启定命珠,握入手掌间借着晨光的朝辉,雪地间露出光缝,这便是打开了离开亡国的楯门,它缓缓开启,东方抱着龙宇从门缝挤了出去,轰隆——楯门紧闭,龙眼般大小火红透亮的定命珠又重新投入东方的口中。
从此,东方带着凝疑离开了难以割舍的故国,开始了亡命生涯,他们一路依旧东躲西藏,生怕方离虎口,又入狼窝。其实,用定命珠开启楯门并非凡夫俗子所能为之,皆因身心俱疲,已是草木皆兵的他竟把如此秘密一时抛于脑后,他漫无目的的流亡中,不知何处才是立身之所,他们时而在荆棘沼泽中艰辛攀爬,时而在坎坷泥泞的小道上步履蹒跚而行,龙宇的度命之食几乎皆是东方的鲜血,好在他自饮下老翁予的凌雪凝神丸,病势大好,若不是这般,他岂能经得起如此恶劣的风霜之苦。
几天下来,东方眼窝深陷,虚弱无比。几次眩晕,重重跌倒于地,他总是先看看有无伤及怀中婴孩,一路之上,他既要时时关注着龙宇的身体状况,又要步步提防着机关暗道,还要处处为生计奔波劳碌。
经过如此颠簸,他早已不再是风云一时,万人敬仰的上国丞相,已沦为逃亡流浪的别国饥民了,他每日所食之物多半为乞讨所得,有时若到无有人烟之处,他只得用草根野菜树皮充饥,好在他擅长识毒解毒之法,对岐黄之道堪称精湛,若遇病灾可自治解之。经过风餐露宿的一番折腾,但凡有些热血心性的市井小民见到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老翁怀抱一个皮包骨小娃的境地,无不辛酸落泪的,东方每每看到几根瘦骨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的龙宇,内心愧疚难当,为此他丢掉了为官半世,自命清高的尊严,本不为金钱权势所动,一向骄傲的他,如今只要能为龙宇讨得一口奶水,可以忍受任何艰辛与屈辱,虽是过后思量,自觉无地自容,却每当看到龙宇饱食乳汁,心满意足沉沉睡去之时,倒也欣慰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