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别三年,连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来过,直至毕业典礼这天上午,招呼都没打突然出现在眼前。
张鹏远把学校的事情都交接完之后直接去了英国,连家都没有回,也没有见陈苒一面,只是打电话说了一个再见。
陈苒知道他会回来,她要等他回来,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哪怕那个约定充满了未知,所以她一进大学就发誓,大学期间不谈恋爱,别人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大学想自由自在地过,不想有牵绊,连最亲密的舍友都信以为真了。
最初的一年,陈苒受尽了思念张鹏远的煎熬,几乎每天都在期待手机响起时,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国际长途。期间接到一个显示为英国的号码,她几乎失去理智地接听了,险些被骗去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为了他,陈苒几乎对身边所有对她有心思的男生都拒而远之。直到遇到江月楼,一切渐渐发生了变化。
陈苒与江月楼的相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意外,是一个无分好坏,无分对错的意外。回想当日,如果江月楼没有去学校图书馆看书,他们就不会遇见;如果他去的不是自习室,而是其他的阅览室,他们就不会相遇;如果那天自习室有其他空位,那么他们哪怕擦肩而过,可能也不会多看对方一眼;种种巧合都凑到了一起,他们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如果他的座位上放的是一些陈苒不感兴趣的书,那么哪怕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估计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交谈;再假设,假设那天那本书他不是恰好要看完,那么估计他也不会那么的舍己为人,把自己看了一半的书借给别人看……
那么多的如果,假设有一条真实地发生了,那么之后的剧情都将重写,或者说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剧情。但现实中却没有如果,一切只能说是一个意外,一个连绵起伏的意外,也恰恰因为是意外,所以才让彼此的心中没有任何防备。
两个人相处,没有目的,没有防备,虽然并不怎么熟悉,但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也就是这种亲切感,让陈苒觉得跟江月楼相处很舒服,一种发自内心的精神上的舒服。渐渐地,陈苒从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慢慢转变成淡淡的好感,又慢慢转变成淡淡的喜欢,再到后来的想见面,到思念,见不到时难熬的思念。
说爱太沉重,有些承担不起,但陈苒又不得不承认,她对江月楼的状态分明就是爱,是毫无防备时不知不觉陷入内心深处的爱。可对张鹏远的爱呢?当初彼此之间的约定呢?陈苒很确定,那些依然明晰地存在着,她丝毫没有淡忘。但她快要淡忘张鹏远这个人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的音色也有些记不清了。一个已经渐渐淡忘的人哪怕条件再好,那也是好不过眼前人的,所以在跟江月楼确立了恋人关系之后,陈苒努力去忘记张鹏远,努力去忘记那段情,而且她几乎也做到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她们相见的情景,她确信自己能理智地像对待一个老朋友那样,并且有勇气说出自己新的恋情,不去埋怨谁,也不对谁出尔反尔。可当她毫无准备地看到眼前的张鹏远时,她还是慌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张鹏远还爱她,还记得当初那个约定,否则也不会捧着一束花来见她,而且还是玫瑰花。
原本陈苒本能地是想骂张鹏远的,骂他一走就音信全无,骂他这么多年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骂他招呼不打就出现在眼前。可眼角的余光扫过江月楼的身影之后,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因为该骂的是自己,是自己违背了诺言,是自己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对张鹏远来说,这其实是一种背叛;但对于江月楼呢?分明是欺骗,也是一种不公,明明是自己死缠烂打,不顾一切地先爱上人家的,而此时自己却没有勇气对眼前出现的这个记忆中的男人手上捧着的玫瑰花摇头说“不”。特别是见面后张鹏远的那番话,更让陈苒心中那段几乎忘却了的感情瞬间又燃烧了起来,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只是封存起来了而已,或者临时被其他的什么替代了。
见到张鹏远时,陈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思绪乱,情绪也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在他提议出去喝杯咖啡聊一聊时,点了点头。
陈苒跟着张鹏远来到实训楼前面的停车区,上了他的车,一辆不错的车,少说也要三四十万。张鹏远跟着导航,找了一家咖啡馆,停好车后带陈苒进去。一路上,陈苒什么也没问,张鹏远什么也没说。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咖啡上桌,张鹏远打破了那躁动不安的宁静。
“我不知道,我以为很好。”陈苒抿了一小口咖啡,努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意思?”张鹏远很理智,也很平静,又有些期待,停顿片刻又问:“为什么?”
陈苒努力很久的矜持,被他两个简短的问句彻底击碎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终于夺眶而出:“如果你早点出现,或者不出现,我都可以说我过得很好,可你两种情况都不是。”
“你爱上别人了?”张鹏远语气有些沉闷地问。
陈苒点点头。
“是上午跟你说话的那个男人?”张鹏远又问。
陈苒又点点头。
张鹏远往四周看了看,情绪很激动,但似乎害怕别人的眼光,想要大声,又努力压制着,压得声音有些沙哑,使劲抓着桌边,望着陈苒,眼眶中含着泪花说:“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只要我记得回来的路,你就在原地等我归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与你的相聚,我幻想过无数次你见到我时的样子,每一次展现在我眼前的都是笑脸,偶尔眼含泪花,也是开心的泪花。你知道在国外这三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如今等来的也是一张笑脸,但眼前的笑却是嘲讽的笑。”
“你一走就是三年,音信全无,我以为你早已把我忘了,如果不是,怎么会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度过的这三年,但你知道前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现在好不容易要走出你的影子,你又是招呼不打一个突然出现,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陈苒越说越伤心,抽出餐巾纸擤了擤鼻涕。
张鹏远看到陈苒哭得很是伤心,声音温柔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确实太忙了,不过也确实能有时间打电话给你,但我不敢打,我怕听到你的声音我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坐飞机回来看你。但是我不能,辛辛苦才得来的机会,我不想轻易放弃,我不想我们以后在一起被一些现实的物质问题所佐佑。事实证明,我所有的努力都没白费,都如我所料,在英国留学期间,我跟那边的同学合伙搞了点小项目,赚了点钱,外面那辆车就是我自己赚钱买的。回国之后,我把我的简历发在网上,SH好几家大企业都给我打了电话,待遇非常好,明天我就去谈。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着,张鹏远抓住陈苒的手,祈求一样地说:“陈苒,我真的很爱你,原谅我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哪怕给我个公平的机会去竞争也好,我相信以我现在的条件,绝对不会输给那个人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陈苒把手抽回来,抵在额头上,无奈地说道:“对不起,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我以为我可以为了他,平平静静地跟你说‘过往如云烟,早已随风散’;见到你以后,我以为我能为了你不顾一切地告诉他‘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现在我才发现,我一个也做不到,我忘不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可我同样舍不得离开他,因为他确实是个值得爱的人。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现在好乱,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张鹏远的电话响了,他接通后放在耳边,然后不停地点头:“嗯,嗯,好的,按照之前约好的时间,明天保证准时到,好的,谢谢,拜拜。”
挂了电话,张鹏远告诉陈苒:“SH的一家公司,约好明天面试的,他们人事部的来确定一下。”停顿片刻接着说:“你先别急,正好我这几天也比较忙,你先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我答案。”
……
在江月楼面前,陈苒又忍不住哭起来,又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三年了,我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哪怕碰巧遇见,他肯定也已经有新的生活了,可我没想到他还坚守着当初的那个约定。对不起,我无法在你们之间抉择,对不起。”
听到这样的故事,江月楼心里很难受,爱情是自私的,任何情感都能与别人分享,唯独爱情不行,江月楼也不例外。他很失落,想埋怨,但又不想埋怨陈苒,只能埋怨天意弄人。他本想拿各种看似天经地义的理由,告诉陈苒理所应当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但看到陈苒哭泣的样子,他又不忍心,不忍心在她这个时候施加压力,让她一点气都透不出,那样太残忍了。
仔细想想,其实是值得欣慰的,因为陈苒要想回到张鹏远身边是很简单的,只要她对以前的事只字不提,给上午来的人随便编一个身份,然后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向江月楼提出分手,以江月楼的性格是宁愿一个人默默忍受痛苦也不会对她死缠烂打的,那样回到张鹏远身边,对她来说几乎没有后顾之忧。但她没有那么做,她选择告诉他一切,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着难舍难分的东西的。
“那就给他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吧?”江月楼平静地说。
陈苒有些诧异,擦擦眼泪说:“什么?你也让我给他一个机会?”
为了让陈苒也轻松些,江月楼笑着说:“我可没让你给他机会哦,只是见你这么苦恼,想给你个缓冲的阶段。至于所谓的竞争,只要不比谁钱多,其他的我都不怕,况且决定权在你手里,谁赢谁输你说的算,而且谁也没规定非要跟赢的一方走啊。”
陈苒擦干眼泪,嘟着嘴说:“你这么大度,是不是证明你不够爱我啊?”
“一个让你哭,一个让你笑,你说谁更爱你?要是竞争从刚才就开始了,我是不是已经成功地拿下第一局了呢?”
“谁笑啦?”陈苒依旧嘟着嘴。
“你看,鱼尾纹都挤成一窝了,还说没笑?”江月楼指着陈苒的眼角,挑逗式地说道。
陈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