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你觉得靠谱不?”江月楼问。
“哎呀,月楼哥,我是认真的,你别开玩笑呢。”陈苒焦急地说。
“你先别急,先听我说说,觉得不靠谱就不用呗……”江月楼认真地把他所谓的“催眠”的具体步骤讲给陈苒听。
张艳梅是个很要强的人,也是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不放过任何值得炫耀的机会,同样,自己的狼狈也从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再多的委屈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往肚子里咽,外在总是表现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这一次,能光明正大地在宿舍哭个没完还是很出人意料的,所以几个舍友都有些不知所措,怕她再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所以对于江月楼的“催眠”方法,陈苒是半信半疑的,但也是唯一的方法了,试试也无妨,说不定还真的有用呢。
陈苒先是拍拍张艳梅肩膀,试探性地问:“艳梅,别难过了,还没吃饭吧,先去吃点饭吧,要不你吃什么,我给你带点?”
“我什么也不吃,你们让我静静,别烦我了好吗?”张艳梅还是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
陈苒不再继续劝说,扭头跟吴静小声说:“你先在宿舍看一下,我跟甜甜先去食堂吃饭,待会给你们带点回来。”
吴静点点头,让她们快一点。
陈苒跟徐甜甜很快吃完了饭,给张艳梅和吴静也各打包了一份。回宿舍的路上,路过超市时,陈苒进去买了一小瓶白酒,二两的那种。徐甜甜看着吓了一跳,问道:“你没事买什么酒的啊?还买白酒。”
“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让艳梅解解愁的。”
“什么呀,那都是爱喝酒的人给自己喝酒找的借口,本来就哭个没完没了,你再让她喝醉了还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白酒一口就要迷糊的,你还是退了吧。”徐甜甜边说边推着,让陈苒把酒给退了。
“这都买了,哪还好意思退回去啊,又没多少钱,顶多我带回去不给她喝好了。”陈苒一脸不悦地说,心里埋怨起江月楼来,怪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她自己也遭舍友埋怨一顿。
回到宿舍,陈苒把买来的酒放到自己桌子上,把打包来的饭给了吴静一份,另一份放在张艳梅桌子上,让她吃一点,可她还是刚才的态度,依然头都不抬。陈苒不再劝说,想起徐甜甜刚刚说的话,也不敢提酒的事,怕万一真喝醉了也麻烦。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张艳梅站起身来,陈苒急忙问道:“你要去哪,我陪你去。”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跟着。
“去厕所。”张艳梅半睁着通红的眼皮,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球,看都没看陈苒一眼,无分喜怒地简单说了那么一句。
从厕所出来,走过陈苒的位子,无精打采地往那边瞥了一眼,然后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刚走过两步,又退了回去,指着陈苒桌子上的那一小瓶白酒,面无表情地说:“那个能给我吗,改天还你?”
陈苒犹豫片刻,刚想拿过来,又往里面拨了拨说:“不行,你现在心情不好,一喝就醉,而且还什么东西也没吃,要不你……”
张艳梅打断了陈苒的话,依旧面无表情地说:“不用说了,我不要了,反正我就是个被抛弃的人,也不在乎有没有人能理解,都不要理我好了。”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掉落下来,像是没有一丝温度。
听着张艳梅的话,再看看她的表情,陈苒又想起江月楼电话里跟她说的那些:有些人伤心的时候是不喜欢被安慰的,因为她怕别人是在可怜她,那种可怜在她失去理智的眼中很可能就是一种嘲笑与讥讽,特别是那些要强,虚荣心又强的人。对于这种人,陪她好好发泄才是最好的安慰,那样她会觉得你是理解她的,至于一些客观的道理什么的,最好等她过了伤心期再说,或者不说。
又想起江月楼的“催眠”方法,陈苒默默地拿起那瓶酒,走到张艳梅身边,打开瓶盖,放在她的桌子上说:“要是能舒服点,那你就喝点吧。”
“你怎么又给她了,不是说好不给的吗?”徐甜甜皱着眉头,努力压低着声音说道。
吴静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没说,因为她虽然不支持陈苒那么干,但觉得可能喝点真的能舒服点,至少不至于一声不吭吧。
张艳梅接过酒瓶,看都没看陈苒,只是甩去一句“谢谢”,然后就把酒瓶对着嘴喝了一大口。可能平时很少喝白酒,又喝得猛,对白酒那突如其来的烈劲把眼泪连同鼻涕都呛出来了。她胡乱地摸来一张面纸,擦擦眼泪,又用那张纸擤擤鼻涕,然后又喝了一大口,表情扭曲地咽下去。
陈苒按照江月楼的指示,仔细地观察着张艳梅的表情,等她喝了大约小半瓶,眼开始微眯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说:“唉,其实这也不是太出乎意料的,我知道你早就有所发现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们这么多年了,感情有点淡化也很正常,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爱上别人了。”张艳梅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崩涌而出。
“别说你不知道,我都发现不对劲了,去年你们上网聊天时,我经常能看见你有意识或无意识地笑个不停,而最近一年,特别是最近的半年,已经很少看到你聊天时笑了,很明显是出问题了。”陈苒按照江月楼教她的思路继续分析着。
“是,我是早就觉得他有点想要疏远我的感觉,所以这半年来我更是坚持每周跟他见一次面,就为了能够挽回点什么,可是终究还是徒劳无功。”张艳梅边说边抽泣着。
一听这话,徐甜甜跟吴静都有些惊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她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咋就一点没察觉呢?”“我也没察觉,现在我还没弄懂发生什么事了呢。”……两人也不知道陈苒玩的什么套路,不敢乱插嘴,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所以说嘛,既然自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呢,想哭就使劲哭一顿,不拦着你,但哭完该干嘛干嘛。”停顿片刻,陈苒带有点八卦地问:“你今天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啦,说来听听呢,让我们帮你分析分析你到底该哭几天比较划算。”
张艳梅又喝了一口酒,擦了擦眼泪,努力保持镇定地说:“我一大早买票去南京找他,没有别的,就是想见见他,哪怕他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也行。他说他周末要做兼职,所以我不去打搅他,就在他宿舍楼下等他,想等他晚上回来见一面就好。可刚过午饭的时间我就等到了,你知道我等到的是什么,我等到的是一对,一对小情侣,我开始以为看错人了,等到了跟前……”张艳梅有些说不下去了,又流出眼泪抽泣起来。
“然后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有没有问清楚啊?”陈苒追问着。
徐甜甜看张艳梅哭得那么伤心,朝陈苒使了个眼色说:“她都这么难过了,你就别问了,让她静一静吧。”
“放心吧,艳梅没那么脆弱,说出来会好受一些。”陈苒说。
张艳梅喝了口酒,继续说:“我倒是想有误会,我甚至想他编个什么谎言骗骗我,或者冲我发个脾气,怪我招呼都没打就跑来了。可是他没有,见到我时甚至连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我怕因为误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尴尬,所以我努力去平静,努力去微笑,问他旁边的女人是不是他家的亲戚什么的,可是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支开那个女人直接就告诉我说那是他女朋友,然后就是重复着那句让人抓狂的话‘我们不合适’,或者毫无意义的‘对不起’。”说着,她用力抓着酒瓶,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砸,连徐甜甜跟吴静都吓得一哆嗦,然后她接着说:“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成全他们,别想让我哭啼啼地求他别离开我,姐办不到。”
“就是,那样的人渣,不要也罢,不值得你这么伤心,来,吃点菜就着。”陈苒边说边帮张艳梅把装菜的打包盒打开,放在她面前,然后把筷子递过去。
“说得对,谁的爱情里没有遇过人渣啊,还好我发现得及时。”张艳梅勉强挤出一丝带泪的微笑,接过筷子夹了点菜放在嘴里。可没嚼几下又哭起来,而且比之前更伤心,更委屈,和着满口的唾沫咽下嘴里的菜抽泣着说:“可是凭什么?我们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五年多了。特别是上了大学以后,为了每星期能见上一面,我几乎牺牲了和你们游山玩水的所有周末,每个月一半的生活费都省下来当路费。为了和他在一起,你知道我拒绝了多少高富帅吗,可凭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了,当初他追我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恨不得直接就下跪求婚了,还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我也努力去坚守着这份情,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句话说散就散?”
“感情这东西,没有谁对谁错,更不能讲凭什么,如果真要问凭什么,那就凭感情,没有感情在一起也是煎熬。不过话说回来,人家也是陪你这么多年了,也是一段算是美好的回忆,不像咱们甜甜,长得也不差,又那么可爱,可这大学都要毕业了,连恋爱都没有谈过,都够写入史册的了,简直就是个悲剧。”说起徐甜甜时,陈苒朝她眨了眨眼,防着她又咬文嚼字地纠结起来。
为了安慰张艳梅,陈苒连徐甜甜空白的恋爱史都拿出来开涮了,不过也没白搭,听她那么一描述,张艳梅忍不住也笑了一声。徐甜甜见张艳梅情绪有些缓和,忍不住凑过来说道:“什么呀,迟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艳梅不是说过吗,我会遇到个大暖男的,说不定过两天就来了呢。”
不然怎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能顶五百只鸭子呢,这徐甜甜往前一凑,立马三个人聊开了,接着吴静也凑过去。四个人把彼此的恋爱史和暗恋史什么的都扒一遍,权当笑料,来取悦张艳梅。等说道陈苒的爱情史时,她只说遇到江月楼以后的事,上大学以前的她只字不提,别人问起,她就找各种话题给岔开了。
大家都没注意,聊着聊着,张艳梅手中的酒瓶已经空了。这时那仨舍友才发现,张艳梅刚刚还在说胡话,这会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都有一会没说话了,都是她们在聊。陈苒跟那俩使了个眼色,并合力把张艳梅弄到床上,没多久就听到她睡着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