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广场上,妖魔们正在清点尸体。
照例,死亡的人类将被剥皮拆骨,风化晾干之后被当做军粮储存起来,这种事,一般都交给妖魔族中最低等的绿皮小妖,妖魔一族等级森严,除封疆大魔以外,还另有上品、中品、下品、劣等之分,至于像我这样的人奴,地位虽然低,但也能驱使几个弱小的绿皮小妖,皆因妖魔军中,一切都以实力作定论。
但我也明白,他们之所以还需要我们,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被他们征服,孔雀帝国依旧牢牢控制着通往东方的关卡,而人类中的精英组织‘黑袍阁’,也在四处抵抗着妖魔的肆虐,尽管每一次对人类的屠杀,都有我的身影在其中,其实在我内心里,却还是希望人类能够不这么轻易的就被杀掉。
或许我害怕的只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惨下场吧。
胡乱想着,一个与我为奴的绿皮小妖走了过来,谄媚的说:“主人,您刚才真是太神勇了,恭喜您又一次立下了大功,如今方圆十里之内,已没有完好的人类村庄,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
他叫山虞魁,一个瘦弱胆怯的劣等小妖。
弱小的妖魔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学会如何讨主人的欢心,但很显然,眼前绿皮小妖的话激怒了我,我冷冷瞪了他一眼,骂道:“滚开!”
他吓了一跳,作为他的主人,我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可以致他们于死地,在他们身上,我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就是我讨厌这些绿皮小妖的原因。
其余的绿皮小妖正在打扫战场,把一具具尸体堆放在庄子中央的空地里,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接下来无非是把尸体制作成不易腐烂的人干,我注意到小妖把尸体分成了两部分,少量身材健硕的男性尸体,都被挑选出来,放到了一辆巨大的由利爪猛兽拉动的兽车上,我知道这些尸体生前都是孔武有力的武夫,将被运送到极东之地,一个叫做‘埋骨平原’的地方,据说,那里是太阳的升起之处,也是妖界封疆大魔‘镔铁骨皇’的疆域。
我对镔铁骨皇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只知道他身为魔族四大封疆大魔里的一位,统率着手底下数量近乎无穷的死亡大军,负责对孔雀帝国的征伐,据信,孔雀帝国为了阻挡镔铁骨皇的骷髅浪潮,无奈之下放弃大片领土,修建了一堵延绵长达万里的高耸城墙,用来挡住这位魔界统帅的进攻。
事实上,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孔雀帝国的强盛之处。
看了看眼前这些矮小的绿皮小妖,看来今天有得他们忙活的了。
“山虞魁,跟我一起去到处巡视一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我冷冷的说道。
山虞魁胆小、懦弱,却狡诈残忍,我知道他对我并不忠诚,然而,一个弱小的亲信总好过一群阳奉阴违的人奴。
他看起来很兴奋,也许还以为我会奖励他一条残肢断臂什么的。
“可是主人,您…不先包扎一下伤口吗?您的胸口…一直在流血。”
“是么?”我低头看了看,被降魔卫士刺伤的伤口处隐隐作痛,血水的确从甲胄的缝隙间渗出来,已经染红了外面穿着的袍子,伤得虽不重,但确实需要简单包扎一下,然而,我不愿意在其他的人奴面前示弱,这将降低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威慑力。
拍了拍盔甲上的灰尘,我毫不在意流的这点血。
“没必要浪费绷带,我们走吧。”
带着山虞魁,我在庄子里四处走了走,偌大一个武德庄,早已成了一座空城,到处都是逃亡时留下的痕迹。
“铁奴大人,能够成为您的奴仆,是我的荣幸,像您这样的勇士,恐怕在魔蹄大人身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山虞魁跟着我,一路上唠唠叨叨的,不停的向我溜须拍马。
我有点厌烦,带着他来到了降魔卫士藏身的那条胡同前。
“咦?这里不是铁奴大人您杀掉那降魔卫士的地方吗?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这绿皮小妖错愕的问。
我左右看了看,现在这个时候,人奴和魔兵应该都在广场上休整歇息,不可能会有人来探听我的秘密,想了想,我低声说道:“你守在这里,一旦有人靠近,立刻通知我。”
山虞魁狐疑道:“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脸色一沉,显然有点不愉快。
“你问的未免太多了。”
这小妖被我的眼神一瞪,异常畏惧的颤抖起来:“我…我明白了,铁奴大人有正事要办,咱们做奴仆的,不应该多嘴,真该死,我太多嘴了!”‘啪啪’两声,山虞魁竟然打了自己两巴掌。
他的戏演得很逼真,但我不可能彻底信任他,窝藏降魔卫士这种事,若是给狰魔什长知道了,只怕我的下场将会很凄惨。
想了想,我说道:“山虞魁,事实上我在里面偷偷藏了一具尸体,要是你口风紧,办事牢靠,到时候我会奖励你一条胳膊什么的,但你要是胆敢出卖我,我绝不饶你!”
劣等小妖地位卑微,平常都是吃腐肉为生,哪里享受过新鲜尸体的滋味?可以说,这是他的软肋。
他听了,自然十分喜欢,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贪婪的神色。
“您放心去吧,这里一切有我,铁奴大人,您…您是山虞魁的再生父母,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我有点好笑,妖魔与人不同,又哪里会有父母一说,这狡诈的绿皮小妖又在骗人了。
整理了一下身上装备,我走入了胡同里。
不出意外,那降魔卫士应该还躲在原先的老房子里,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他受伤这么严重,就算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很快,我来到了屋子前,破碎的大门仍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房柱上嵌着的一柄短柄斧,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你还在吗?”我试探性的问。
屋子里许久没有人回答,我感到错愕,难道他已经离开了?
仔细张望了一番,我抬腿跨入了屋中,忽然,一个黑影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心中一喜,说道:“原来你还在,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
话没说完,一个阴森冷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这绝非降魔卫士的说话声,原来屋子里另有其人,我心头一寒,伸手握住了刀把。
那黑影慢慢走出来,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还是吓了一跳,他果然不是降魔卫士,而是一个面色阴鸷的人奴。
他也没有名字,人奴中不许拥有名字,只有代号,他的代号,就叫蛇奴。
“蛇奴,是你!”
我有点吃惊,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蛇奴人如其名,像蛇一样狡诈冷血,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活剥人皮,按理说,这时候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带着他的走狗,去折磨那些幸存下来的可怜虫了。
但既然他来了,那降魔卫士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被他擒住,吐露了我欺骗狰魔什长的秘密?
一时间,我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已经完全凝结住。
“你以为我是那个人?”蛇奴阴森森的说道。
我故作镇定,但心却在往下沉,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事。
“你在说些什么话,我看你是疯了!”
“你心里有鬼,”他裂开嘴,作了一个笑脸的表情,然而看在我眼里,只觉得阴森恐怖:“你说你割下了那个降魔卫士的头,但是我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你把它藏起来了?”
无法判断他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这跟你没有关系,你最好识相点,别来管我的闲事。”
蛇奴走过来,从柱上拔下那柄短柄斧,拇指在锋利的斧刃上肆意摩擦着,抬头冷笑道:“斧刃上没有多少血,这么说来,你是用身上那把刀剁下他的脑袋的?”
我有点不快,他算什么东西,竟敢来质问我。
紧了紧手中的刀把,如果有必要,我一样会杀人灭口,但首先,问出降魔卫士的下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血已经干了,废话少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别紧张,我又不会把你私藏尸体的事情揭发出去,狰魔什长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来惩罚你。”他脸上带着讥笑,用奚落讽刺的口气说道:“不过你平日里标榜自己不吃人肉,原来背地里却自己藏着偷偷吃,这种行为,与婊子立牌坊又有什么分别?”
不等我回答,他又挑衅似的追问:“你是婊子吗?嗯?!”
没有理睬他的谩骂,我错愕道:“藏尸体?”
“我以为你应该藏着更大的秘密,可惜来之前,我已经把这里搜了一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蛇奴的神情略有失望,仿佛没有找到我的罪证,对他而言是一件憾事似的。
“你把尸体藏到了什么地方?”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降魔卫士的事,只是以为我杀掉降魔卫士之后,把他的尸体藏起来了,我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渐渐落下来。
“尸体我早已交给绿皮小妖,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剥了皮串起来了。”
“不对,”他摇摇头:“我询问过小妖,他们说并没有收到过一具无头尸体,别不承认,一定是你藏起来了吧?”
我感到可笑,只回答他四个字:“与你无关。”
大概他也自认为没办法从我口中套出降魔卫士‘尸体’的下落,也就不再坚持追问。
“小心点,不要让我抓到把柄,否则,对你行刑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松开手,‘笃’的一声,短柄斧嵌入了地面,斧刃将木地板劈出一条裂缝。
蛇奴从我身旁走过时,还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了看我。
他慢慢离开了房间。
这是个极度危险狡诈的人,为了防止他仍躲藏在暗中观察,我一直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眼中…
我有点奇怪,既然蛇奴到处找过,并没有找到降魔卫士的踪迹,难道他真的已经离开了?
不对,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如果有明显的痕迹,依蛇奴的阴险仔细,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既然如此,他到底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我感到沮丧,这附近的人类已经越来越稀少,尽管自己不愿意承认,然而我的担心却并非多余,迟早有一天,我们这些悲惨的人奴,也必定会被当做‘肉羊’吃掉。
肉羊,是妖魔对人类的蔑称,人类作为妖魔食谱上最广泛的食物,的确和‘肉羊’这个词十分贴切。
事实上近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逃离魔蹄的掌控,听说东方的人类国度,仍旧没有被妖魔攻陷,我想如果我去那里,应该不会挨饿。而我之所以向降魔卫士示好,也是为了利用他的信任,告诉我武德庄里的那条密道,或许通过那条密道,我能够逃出去也说不定。
只要能够远离人奴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去做。
但这一切,都因为降魔卫士的失踪而中断了。
也许,一天为奴,就要一生为奴吧…
我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守在胡同口的山虞魁见我面色不善,也不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铁奴大人,刚才我看到蛇奴大人出来了,你们…没有打起来吧?”
我摇摇头,连山虞魁都知道蛇奴一向与我不和,这在人奴营里,早已不是秘密。
“他妄想从我口中夺食…”
“您让他得逞了?”山虞魁激动的问道,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那…铁奴大人答应我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兑现?”
这贪婪的绿皮怪,喂不饱的狼狗,下贱的蛆虫,我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他,但尽管如此,我却不敢过分的去得罪一个两面三刀的绿皮小妖,因为那无异于自掘坟墓,绿皮小妖报复心极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子。
“蛇奴盯得紧,暂时还不能给你,你也不想受到牵连,被狰魔什长惩戒吧。”
山虞魁一阵哆嗦,铁骨狰魔的残忍,他当然再清楚不过。
“这…这是自然,我都听铁奴大人的,铁奴大人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你的衷心我明白,不会亏待你的。”
***
回到广场,绿皮小妖已经清理了一半的尸体,挑选出来的死尸已被魔兵运走,余下将要被制作成尸干的,他们并没有用兽车把尸体运回营地里,而是就地刨了一个坑,把尸体剥皮拆骨,去除内脏,用长矛窜了,挂在武德庄的墙头上暴晒,至于那些摘下来的脏腑,则通通丢到了坑里,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基本上像铁骨狰魔这一类的妖魔,都不会去食用人类脏腑,但他们也不可能大发善心,把这些肮脏的玩意赏赐给劣等小妖食用。
一阵阵烧焦的味道飘入我的鼻子里,我皱了皱眉,问道:“这些尸体要晒到什么时候?你们还不回营地吗?”
娴熟的剥着皮的小妖正伸手从火坑里抓出一颗半生不熟的心脏,偷偷咬了一口,见我冷冷看着他,不由得缩回了手,颤声道:“铁…铁奴大人,狰魔什长下达了命令,今天攻破武德庄,抓了那么多肉羊,您是首功一件,将为您举行一场庆功宴,好好犒劳犒劳您,明天一早,再让我们带着肉羊回去。”
“犒劳谁?”
小妖将他那颗心脏递过来给我,谄媚的说:“当然是您,狰魔什长知道您不喜欢吃鲜肉,特地吩咐我们把肉羊煮熟了,到时候您就能一尝鲜味,不必再每天都啃馒头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狰魔这是要逼迫我吃人肉,我虽从小在人奴营中长大,但鲜少吃肉,更何况还是人肉。
这时,几个魁梧的魔兵扛着一口大铁锅,用兵器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铁架子,把铁锅架在了上面,接着他们倒入一桶浑浊的血水,用骨弦巨弓在水中随意搅了搅,准备等水煮沸了以后,把尸体扔进去。
我浑身发冷,如果狰魔坚持要我吃人肉,只怕我也没有办法拒绝,拒绝狰魔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陷入了沉思。
此时,一队人奴押着十几个被活捉的庄丁,来到了铁锅旁,他们手中锁着铁链,走起路来的时候,发出一阵阵‘呛啷呛啷’的声响,一个个脸上布满了绝望的神色。
也许他们也畏惧死亡吧。
但其实和死比起来,这些被生擒的人类命运更加凄惨,一旦活人落在妖魔手里,就会被当成猪羊一样来豢养,作为‘新鲜的贡品’,提供给魔族中那些地位尊崇的上品妖魔食用,可以说,尽管他们幸运得活了下来,然而命运却更加残酷。
天色很快暗下来,武德庄的广场上篝火通明,狰魔口口声声说要为我举办庆功宴,然而我却不认为他有这么好心,这狠毒的妖魔究竟有什么目的,实在令人想不通。
***
黑夜,阴森恐怖,在狰魔的带领下,我和其他人奴以及魔兵一起,围在武德庄中央高高架起的铁锅边,锅里沸腾的血水中一条煮烂了的大腿,正冒着一阵阵白色的雾气。
我实在不愿来参加这什么庆功宴,锅里煮着的东西,那是和我一样的同类,但我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兴奋的表情,可是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人。
狰魔率先举起人头骨做的酒碗,高声说道:“铁奴今天的勇猛,你们都已经看到了,为他干杯!”
“干杯!”
众人举起骨碗,一饮而尽。
我端着酒,慢慢仰头喝干,道:“多谢狰魔什长。”
狰魔赤手从滚烫的铁锅里捞出一条人腿,扔在我面前,残忍的说道:“吃了它。”
他冷冷看着我,我心中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顶,但该来的还是要来,我抬头环伺一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脸上,都是那么的不怀好意,妖魔嫉妒我的功绩,而人奴,更是要置我于死地。
这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狰魔大人,你知道,我…我不吃肉。”
狰魔两眼一瞪,站起来,杀气腾腾的说:“等做完这里的事情,你就要走了,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魔蹄大人命我一手训练你,早知我该剁掉你的手脚,把你扔到酸腐溶液里喂猪,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狗!”
我心中一动,抬头疑惑的问:“我要走?去哪里?”
“虎贲魔将军正在组建一支精锐的人奴军,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被虎贲魔将军派来的妖使看中了,等杀掉黒袍阁赶来救援的降魔卫士,此间事情一了,妖使大人就会带着你去祥龙城。”狰魔轻蔑的看着我,抬手指了指魔兵中站着的岩皮鹰妖。
我大吃一惊,原来这鹰身妖,竟然是虎贲魔派来的特使,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愿意去虎贲魔的麾下,那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虎贲魔是祥龙城的妖魔最高统帅,统领着十万妖魔大军,魔蹄也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军官而已。
祥龙城,作为曾经西大陆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现在却早已经陷落,在进攻祥龙城的那场屠杀式的战役中,我作为人奴营的一员,也参加了一部分战斗,正是由于目睹了人类惨死在妖魔手中的惨烈,我才意识到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妖魔眼里那随时可以玩弄杀死的‘猎物’,因此从那时起,我心中便埋下了要逃离人奴营的想法。
我虽没见过虎贲魔将军,却也听过他的残忍与铁腕,能够去他的人奴军中效力,于我而言,无异于平步青云,至少不会为每天的食物担心,但那也意味着,我将要杀死更多的同类,双手沾满更多的血腥。
更重要的是,假如真的要去祥龙城,魔蹄会不会肯放我离开?也许吧,尽管我恨他,然而要是没有他,可能我没法活到现在,至少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我累了,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人。
狰魔见我不说话,冷笑一声,说:“今天妖使大人在座,我就不来为难你。”
“多谢…狰魔什长。”有点空虚,我麻木的回答。
啪啪,他拍了两下手,狰魔的亲卫魔兵带着一个女子走到了篝火旁,我微微一愣,这个女子,我并不认得,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又是如何会落到了妖魔的手中?
她瑟瑟发抖的蜷缩成一团,只把头埋在两腿间,连头也不敢抬。
我很迷惘,幸而狰魔很快就解答了我的疑问。
他目光逼视着我:“你可认得这个人?”
我摇摇头:“不认识。”
“你不认识她,但你可知道,蛇奴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狰魔这一问,让我感到更加狐疑,这时,一个魁梧的人奴站起来,从魔兵里走到了我面前。
蛇奴,又是他!
他三番两次和我作对,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心中俨然生出了一股杀心。
“蛇奴,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你来亲自解释一下,”蛇奴像一条毒蛇似的盯着我,我仿佛能够从他参差不齐的牙缝里,看到一条分叉的血红色的舌头,也许是眼前这个人实在太阴险狡诈,以至于令我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他本身就是一条致命的毒蛇似的。
“这个女人,是我在你杀掉降魔卫士的那间屋子里找到的,这你作何解释?”
我吃了一惊,这女人是谁,为什么会被蛇奴在那间屋子里抓到?她和降魔卫士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尽管心中思潮涌动,表面上看起来,我还是很镇定。
“不如你问一问我,为什么太阳会从东方升起、西边落下,你又为何要吃饭进食、拉屎放屁,她出现在哪里,难道这也是我能预测到的吗?”
周围的人奴爆发出一阵哄笑,大概我的比喻触及到了蛇奴的自尊心,我注意到他的面色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着,显然他内心已经无比愤怒。
“哼,牙尖嘴利,不过你别得意,这女人出现的时机很怪,她身上一定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蛇奴转过身,向铁骨狰魔恭谨的说道:“什长大人,我请求您,把这个女人交给我,我想她一定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她本就是你找到的,我同意这个女人任凭你来处置。”
“等一等!”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把她交给蛇奴,否则蛇奴极有可能会从她身上套出一些于我不利的信息,毕竟,降魔卫士的失踪,应该和她有着莫大的联系。
“什长大人,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这个女人,我要她。”
这女子抖得更加厉害,头几乎埋到了胸腔里。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为什么你对她如此有兴趣?”
狰魔什长不解的问。
“这就好像狰魔什长喜欢狐姬一样,都是各人所爱。”我回答道。
铁骨狰魔裂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我的话很受他的意。
“不错,这是每个雄性的本色,既然如此,这女人就…”
岂料他的话还没说完,蛇奴突然又跳出来说道:“什长大人,不能把这女人交给他,他这么急着要把人带走,一定心里有鬼!”
“蛇奴,你的意思是…”显然狰魔什长糊涂了,有点狐疑。
蛇奴慢慢抬起头,逼视着我:“我怀疑,降魔卫士并没有死…”
“大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如若再让他说下去,说不定狰魔真会怀疑到我身上来,我必须阻止他:“降魔卫士明明是我亲手所杀,你却在什长大人面前挑拨是非,蛇奴,你这是嫉妒我的功劳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某些人不要急着跳出来辩解。”
看来他意有所指,不过他没有证据,并不能拿我怎么样,然而这一切,最重要的还是看狰魔如何做决定。
“狰魔什长,我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实话,我已对蛇奴动了杀心,早知如此,今日在那间大屋中时,就该一刀剁了他,免得他三番两次的来找我的麻烦。
我狠狠瞪着他,希望他能适可而止。
然而蛇奴恍若不闻,依旧狂傲自大,但在铁骨狰魔面前,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铁奴,就算她身上的秘密和你无关,但这也是个漂亮的女人,你把她交给我,她本就是我找到的。”蛇奴语气略软的说道。
“你敢和我抢?”我瞪着他,左手已握住刀把。
右手则将这女子一把拽过来,单手把她夹在了腋下,我的行为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他了,这个女人,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染指。
我以为蛇奴会就此打住,没想到他竟也毫不示弱的走出来,阴险的看着我。
“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你何必要如此气愤?”
他冷冷说道。
我知道此人诡计多端,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这时,狰魔忽然沉声说道:“既然蛇奴不服气,大可以提出向铁奴挑战,依照我们妖魔族的规矩,强者,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这女人,不过是件战利品罢了,我想妖使大人也想看一看我这几位人奴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吧。”
“我很有兴趣,虎贲魔将军要的是真正的勇士,而非懦夫。”
岩皮鹰妖提起铁戟,掷到了场中央,他这一掷之力极大,一杆长戟竟有半截没入了地下,妖使沉声说道:“得胜者,将被提拔为祥龙城人奴营百夫长之职。”
蛇奴双手握住铁戟,刷的一声,拔了出来。
我有点吃惊,这柄铁戟通体漆黑,显然是纯铁所铸,没想到蛇奴竟然毫不费力的就拿在了手里,看来他一早就已隐瞒了实力。
“铁奴,你的好运气到此为止了!”
蛇奴不等我把女子放下,已提起长戟向我拦腰横扫,这卑鄙的畜牲,如此下作的行径让我怒不可歇,但我心中也明白,对人奴而言,任何卑鄙的行为,都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况且我知道他一向对我充满敌意,是我在人奴营里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想杀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及时拔刀出鞘,一刀削在铁戟的长柄上,‘当’一声,火星爆裂,由于我单手对敌,力量不及对方的一半,因此这一刀显然吃了闷亏,虎口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蛇奴知道我的弱点,提着铁戟乘胜追击,一杆长戟在他手中使出来,犹如雷霆霹雳般攻势急促,我几乎只有防守的余地,而没有还手的机会,更可恨的是,此刻我一旦松手把腋下夹着的女子丢到地上,她必然会被蛇奴的铁戟扫到,不敢想象,那将会是一个怎样血腥残忍的画面。
“怎么,舍不得你手中的心肝宝贝?怕我一戟在她身上戳出一个血窟窿?哈哈哈,那你就等着去死吧!”
蛇奴的目中,爆发出一抹冷酷的光芒,他猛的一下高高跃起,重达百来斤的铁戟朝我迎面劈下,铁戟还未到我眼前,劲风就已刺得我睁不开眼,这该死的混蛋,就算在角斗场上生死相残,也不过如此。
这一招虽然势若雷霆,威力强大,但他动作的幅度也非常之大,如果我棋行险招,在他还没有落地之前,破解他的攻势,应该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没等蛇奴把铁戟砸到我门面上,我已经一个箭步窜上前,抬手一刀重重的削在他小腹下方三寸处,那里,正是甲胄衔接的缝隙点,也是整套精铁铠甲上最薄弱的一环。
以己之强,攻敌之短,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豁啦!
刀锋划过蛇奴的下腹,这一击本可以把他拦腰斩成两段,然而他丰富的战斗经验在此时有了奇效,帮他躲过了这致命一刀。就在刀锋划破他的甲胄,即将切开他小腹的一瞬间,蛇奴竟及时弯腰收腹,我这一刀,恰好只划破了他的铁甲,而没有杀掉他。
我心中有点遗憾,若是再近一寸,他就算不死,只怕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住手!”
忽然,狰魔什长雷霆般的声音喝道:“胜负已分,你们不必再斗下去了,此时大敌当前,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没有必要闹内讧。”
铁骨狰魔作为裁决人,当然不愿意看着我们两败俱伤,毕竟蛇奴与我,在人奴营里都属于佼佼者,然而我却感到一丝狐疑,按理说,妖魔残暴嗜血,他们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人奴之间的决斗,那是非要见血不罢休的,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阻止了我们?
尽管心里疑惑,但无论如何,狰魔的出面让蛇奴捡回了一条小命,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来日方长,迟早有一天会亲手结果了他。
狰魔洋洋自得的笑起来,扭过头,看着妖使鹰身魔,说:“不愧是我最出色的人奴猛士,妖使大人,你现在应该相信,他是一个能够以一当百的勇士了吧!”
“令我大开眼界,本以为人类中除了降魔卫士,就没有本领如此高强的猛士了,想不到为我族效命的人奴军,竟然也有如此剽悍的战斗力,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岩皮鹰妖面目阴森,就连他说话时的声音,也犹如暗夜啸鸣,不禁让人汗毛倒竖。
此时,蛇奴正眼神怨毒的看着我,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刚才下手既狠毒又无情,看来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杀你,我就像扭断一条毒蛇的七寸命脉那么简单。”
也许是他败在我手里,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没有再跟我掐下去。此时我腋下夹着的女子,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大概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吧。
我抬起头,环视一周。
“这女人现在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谁还敢跳出来与我争夺?”
在我杀气腾腾的目光逼视下,没有其他人奴敢自不量力的站出来,也许,他们很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然而和性命比起来,自然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点。
见没有人再来和我抢,我扭过头,向铁骨狰魔行了一个礼。
“狰魔大人,照规矩,这女人现在是属于我的战利品了,我恳求您把她赐给我。”
狰魔什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傲慢的说道:“我只给你一晚的时间,明天一早,你就得把这个女人交给我,小心点,别把她弄死了,死人的味道可不好闻!”
我感到绝望,明天一早,狰魔就要把她活生生的吃掉了么?原先我还想着要救她一命,现在看来,这可怜女子的命运,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多谢狰魔什长。”
我也不敢替这女子求情,扛起他,慢慢走入了广场左侧的一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