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宗周原本只需十天左右,但中途又要转道西垂接嬴开,所以我们整整用了半个多月时间才抵达镐京城下。
这一路上,我除了与两位义弟喝酒畅谈,大多数时间还是会陪着姒和望儿。不过每当我独处时,我都会一边抚摸着帝剑一边想着姒对我讲述的那桩奇事......
三年前褒侯褒饷薨逝时,褒国的朝堂曾发生了一场规模很小的内乱。当时洪德还未来得及回褒国继任国君,而且姒也仅是褒饷的义女,她在朝堂上没有什么权力与影响。趁着旧君刚逝新君未立之时,褒饷晚年的宠妾郑姬联合了氏族亲朋,阴谋篡夺褒国之政。
不过褒国的郑氏族人很少,也只有数百人,所以这场闹剧像刮了一场微风般便结束了。不过事发时的那一夜,侯府中却有些惊心动魄。
正当府中甲士在几位忠臣的带领下围剿郑氏叛逆时,有十几个逆贼潜入了姒的居所企图戕害她们母子。临危之际,有一位老妇持双剑前来相救,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把那些反贼尽皆诛杀!
这名老妇对于姒来说倒不是个陌生人,她是姒刚收不久的一名老仆,负责修剪院中花草,平时不苟言笑。至于这名老妇的来历更是简单,父王宾天后,姒也极为伤心,那一段时间她见叶落花谢都能哭个半晌。褒饷担心姒会得心病,时常命她带着望儿出府,名为采买,实为让她散散心。
一日,出门采买的姒带着望儿回府时,见到这名老妇面容凄惨地行乞路旁,她心中不忍,想起自身当年的坎坷,便把老妇请进府来,收其为仆。其实,姒是想让老妇在府中得以安享余生,可她也不曾料到,这一举动竟救了她和望儿一命。
被救之后姒既感激又震惊,抱着望儿盯着老妇久久不能言语。
“外人皆唤老身骊山老母,你便称我阿母就是了。”老妇看着惊呆在前的姒笑着说道。老妇随手扔掉双剑,坐到一边,又从袖中取出一块金丝帕,缓缓擦拭着沾满鲜血的双手。
“我们母子二人能得神人相救,实乃万幸,怎敢再冒犯神人?”姒领着望儿跪下,口中不肯称其为阿母,生怕降了老妇的身份。
“呵呵,无妨无妨,我是受人之托来送你一场造化,救你一命也在情理之中。”老妇笑道。
一听是受人之托,姒第一个就想到了我,向老妇问道:“可是夫君?”
老妇摇头笑着说道:“凭姬宫湦现在的斤两还请不动老身。不过,至于是受何人之托,你倒不必细问了,问了老身也不会告诉你。待把造化给了你,这一桩事就算了了。”
“姒不敢奢求什么造化,只希望神人不要怪罪姒和望儿这些日子的无礼。”见老妇连我都瞧不上眼,姒心中更加笃老妇定不是凡人,又想到前段时间自己竟将她当做仆人来使唤,心中也是有些惶恐。
老妇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什么神人天人?阿母就是阿母,也只许你称老身为阿母。若不是你还有几分仁心,入了老身的眼,即便是那帮人求着老身来送你造化,老身也不会去做的。”
看着抱着望儿满脸惶然的姒,老妇又淡淡一笑说道:“像,像,真是太像了!你这样貌我见犹怜,怪不得当日姬宫湦愿带你一个乞人进宫,之后又那般宠爱你,真是可人儿。也罢,一场造化是送,两场也是送。想来阿母我也许久未收徒儿了,你可愿拜阿母为师啊?”
姒极为聪慧,这等好事即便是我也遇不到,她见老妇神情严肃认真,倒是胆壮些地轻声说道:“徒儿拜见阿母。”
阿母收了姒这个徒儿后很是高兴,亲自为姒熬了一碗浑金汤汁,亲眼看她服下,笑着叹道:“造化已给,可为师道也。”
之后的一年,阿母每日都会教授姒一个时辰的武艺。说来奇怪,自从姒喝了那碗金汁之后,她的身材愈发玲珑,面容更加娇媚,耳目也极为聪明。不止如此,就连她的力道也是与日俱增,习起武来毫不费力。
阿母没传授姒什么修身炼体之法,也没有教她什么枪法剑法,只是教导她如何锻炼自身的眼力、耳力和心力。
待一年后功成之时,阿母对姒说道:“何等兵器趁手自己去选,为师也要走了。待为师走后,你这一身本事露了也无妨,为师之事你说与姬宫湦亦可。不过搏杀之术,不重杀伐,而重救赎,断不可为祸世间!”
姒早把阿母当做生母来敬,但又了解阿母说一不二的脾性,哭着送了几十里才打道回府。
都说有了本事而不去用,就像把金子深埋在土里。姒刚送别了阿母,这一身武力便有了用场。
在回返南城时,姒遇上一伙蟊贼。也怪这些蟊贼倒霉,欲劫了姒这个正心伤的大美人,不成想却撞上了一个大铁板,被杀得七零八落,一个都没脱逃。
这事儿一出,惊呆了洪德。姒嘱咐洪德不要将她会武艺的事告知我,说是要给我准备个惊喜,不成想这个惊喜在三年后绽放时,竟让我差点有惊无喜。
在辒辌车上,我问过姒那碗金汁是用何物熬制,有何效用,姒也只是摇头说不清楚,至于服下之后的效果倒是显而易见。姒还提到,她曾为我和望儿向阿母求碗金汁,但阿母只是一笑又一叹罢了。
此时的我独坐在车中,一边想着这件奇事,一边揭开车帘看着天上的星辰。
“这天地真有神人么?”我喃喃自语。
我不禁想起了鸣鸿,想起那日欧真提到的那个神秘的黑袍隐士。这件事看似和骊山阿母一事毫无关联,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巧合。鸣鸿是神兵,阿母是神人,这其中到底又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关联呢?
不过,国事还有很多,像这种奇人奇事我听了也只是以为奇异而已。
仪仗终于抵达了镐京,没有命百官出城相迎,安排好嬴开与洪德后,我便带着姒和望儿进了宫。
五年了,物非人亦非。当姒再踏入宫中时,她看着那仍留有地震痕迹的宫墙怅然不语,而后她含着笑,流着泪,牵着望儿,跟在我的身后缓步前行。
望儿初到王宫,见到什么都好奇,但他却也不问,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看这里,望望那边。
申姜领着雒儿已在王宫殿门前等了我们多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姒,心中的好奇更胜于迎接的喜意。
“奴家见过申后。”姒向申姜施了一礼。
“望儿拜见母后。”望儿需要称呼申姜为母后,称呼姒则为娘亲。
申姜笑着扶起了姒和望儿,对姒柔声说道:“妹妹真如天仙女一般,称哀家姐姐便可,夫君真是好福气。”
申姜说完还不忘冲我眨了眨笑眼。
“咳咳,”我轻咳一声以示庄重,抱过雒儿对申姜说道:“爱妻操持宗周,这两个多月来着实辛劳,为夫甚是惭愧。此时天色已晚,待用了膳,为夫便听你说说宫中之事,也好让姒和望儿先去休息。”
“算你还有心。”申姜脸红了一下轻笑说道。
姒也懂得我话中之意,左手领着雒儿,右手领着望儿,与他们说笑着便去用膳了。
这一夜,为了表达对申姜的思念与谢意,我可是煞费了苦功才使她心满意足。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双喜临门?
迎姒回宫之喜已成,这朝堂上的另外一喜更是让我喜气洋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