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是可以跨过生与死的距离。
我只觉浑身紧绷热血上窜，耳中戎人的呼喊声也不再清晰，眼见着他们撞上盾阵！
“长戈兵，刺！”嬴开大喝一声。
“杀！”已不到三十人的长戈兵齐齐呐喊，一同用力把戈尖从盾阵缝隙中刺出，随即便听到外面一阵地兵器入肉声。
“收，刺！”嬴开再次发令。
可这次还没等长戈兵刺出长戈，盾阵便被破了。
几名身高达九尺壮如牛犊般的戎人挥舞着手中巨斧或流星锤，把圆形的盾阵砸出了数个深坑。后面紧跟上来的戎人挥舞着弯刀疯狂涌入，把盾阵冲得七零八碎。
“一两盾兵守护殿下，三弟，我守前你看后！”嬴开见盾阵已破也不犹豫，下完命令提剑便朝一名持斧戎人冲去。
二十个盾兵拔出铜剑把我团团护在核心，其余秦军分作两队，一队跟着嬴开，一队跟着洪德。
我虽被盾兵护着但心中却是十分焦急，秦军本来人数就少，如果再分兵护佑我，那么嬴开和洪德势必会陷入苦战甚至绝境。
嬴开真是神武，一上去就连斩两名戎人，不过也紧接着被后面涌上来的数名戎人缠住，所幸还能周旋。而洪德那边情况却很糟糕，他不熟悉戎人招数又不便使用长枪，竟被几个戎人逼得险象环生。
见这情势我心中也有了定数，于是对守护我的秦军大声命令道：“随孤去救褒将军！”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直冲了出去。
我离洪德也只有不到十几步距离，中间却是一片混战。
这战场上哪里还有时间找什么对手，目之所及不是自己人杀了便是。跑动中但凡见到有背对着我与秦军交战的戎人，我抬手就是一剑刺其后心，待连杀三人也差点被后面的戎人偷袭。不过跟在我身后的盾兵也全是老兵，见我后身有破绽露出纷纷遮掩，倒是替我挡下不少暗手。
没想到这十余步的距离竟让我走了近盏茶功夫，等我冲到洪德身边，那一两盾兵却只剩下八人且人人带伤浴血。
“三弟，可受了伤？”我大声喊着提醒洪德我已到来。
洪德回头看到我，神色焦急地说道：“殿下，你冲来做什么，万一伤到了我回去怎么向王上交待？”说完还不忘回手拨开砍来的弯刀。
我见他一人独挡两名戎人，也不和他废话，一步跃到他身前挥剑砍向其中一名戎人。戎人弯刀看似狰狞，实则都不如吕家死士的剑坚韧，更不是我手中帝嗣的对手。那戎人见我劈来也挥刀与我对刃，嘴里叽叽哇哇不知说些什么，神色却是一脸得意，以为吃定了我。对于这种不识神兵的对手，我也是乐享其成，手中帝嗣只把那弯刀劈成两段，顺手又解决了那愣在原地的戎人。
洪德杀了自己的对手，转头看向我也不由一愣，随即无奈地笑着说道：“帝嗣真乃神兵也！
我杀完那戎人便朝洪德跑去，与他背对背互为攻守，然后趁前方戎人还没冲来大声说道：“哪那么多废话，有机会也给你和二弟打一柄。赶快杀敌，二弟那边要撑不住了！”
此时已近黄昏时分，林中已显得略有晦暗。两方拼杀了许久，损失都很惨重，我方被戎人分割成两半团团围住。我与洪德身边也只剩下七八个秦军却被二十多个戎人包围，而嬴开那边更是危险。
嬴开是秦军大将，很多戎人都认识他，如今交战，倒是有大半的戎人朝他围去。即便嬴开力大无穷形如战神，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此刻他正带着身边仅剩的十余秦军与围住他们的三四十戎人苦战。
“这一战就看你了！”我双手竖起帝嗣心中低语，同时微微侧头气喘吁吁地对洪德说道：“二弟，稍后你带着其余军士跟在我身后，我持帝嗣不斩戎人只砍兵器，你和其他人在后面择机杀人！”
“好！”洪德也有些脱力，喘着粗气重重喊道。
“杀！”我听洪德答应便深深地提了一口气，持着帝嗣便朝近处的几名戎人冲去，身后洪德招呼剩余军士紧紧跟随。
“嗷哦！嗷呜！”戎人见我领头冲来也是大叫着挥刀迎击。
“铿铿当当......”我只砍戎人手中兵器头也不回，留下一连串的兵器碰撞声。
“哈哈，痛快！”面对手中兵器都断为两截的戎人，洪德大笑着如虎入羊群般左右斩杀。
戎人们只是粗鲁却不呆笨，见我手中有神兵利器都是避让，而几名持着巨斧和流星锤得却顶了上来。
眼见一柄大斧回来，我心知此物不能硬抗，于是便矮身一滚，左手顺势抄起一面地上木盾，挡住接踵而来的流星锤。那流星锤就是一个大铁疙瘩，砸在木盾上便能带飞一层木屑，砸两三下一面木盾也就废了。
而此刻我更是倒霉，直接被那流星锤连人带盾砸飞，在地上滚了几滚趴在了地上。可还没等翻身再起我就感到身后罡风呼啸，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就朝左侧一翻，但见一名戎人持着大斧狠狠砸在了身侧，溅起一地冰雪。
一想到被巨斧劈成两半的惨状我不由暗呼侥幸，随即心中也是发狠，趁那戎人拔出巨斧的间歇功夫，我一剑刺入他腹部，然后反手一转把他肚子豁出来拳头大小的洞，待剑拔出那戎人肠肚便流了一地，眼见就不活了。
洪德也解决了包围我们的其他戎人，朝我快步跑来，见我没有受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眶已通红一片。
“还不快拉孤一把！”我白了一眼洪德，大口喘着气。
洪德抹了一把满脸鲜血的脸，憨笑着把我拉起。待起了身，我发现除了我和洪德两个人，周围已再无活着的秦军与戎人，不由朝嬴开望去，只见嬴开那边也仅剩了他和两名秦军，至于戎人，还有十三个！
“二弟真乃猛士也！”我心中不由赞叹一声。相比我这边嬴开那里明显要艰难许多，但如今他却把戎人杀得只剩下十几个，真是虎将展雄风！
“殿下你在此掠阵，我去助二哥一臂之力！”洪德看出嬴开也在苦苦撑着便嘱咐我道。
我闻言摇了摇头，提着帝嗣边向嬴开处跑去边对洪德放声说道：“别忘了，本太子才是大哥！”
“二弟，孤与三弟来助你！”待到了嬴开近前，我再次大喊一声与洪德持剑杀入战团。
“哈哈哈哈！”嬴开闻言放声长笑，早已脱力得他又生出使不完的力气，几剑劈飞身旁戎人，带着剩余秦军与我二人会合。
那剩下两名秦兵竟也十分悍勇，身上虽受创但却又同斩三个戎人。等到我们五人合兵一处，对面还剩十个戎人。此刻戎人虽占据优势，但我方士气更盛，唬得他们一时不敢上前。
趁着喘息之机，我侧头问向嬴开：“不知这二位勇士可有名字？”能活到现在的秦兵定不是寻常之人，我见那两名秦兵年岁皆不大心中诧异这才有了此问。
“哈哈，他俩是亲兄弟，都是白氏一族的人，长脸的是长兄叫白伯，方脸的是二弟叫白仲，他家还有一个三弟叫白叔，年纪太小不能参军。”嬴开边喘着粗气边笑着和我解释。
我闻言点了点头对嬴开说道：“早闻西垂秦地有孟西白三族，其中白氏尤为善战！待今日战后，孤要请他们喝酒！”说罢我与嬴开洪德连同白伯白仲两兄弟一同大笑。
那剩下戎人见我等无故大笑皆是不明所以，还以为我们在嘲笑他们，一个个气得嗷嗷直叫，挥舞着弯刀冲杀过来。
“杀！”我们五人也不示弱，凭着最后一股力气与戎人决战。
嬴开力道雄厚加之又歇息了片刻，便一马当前与三名戎人战成一团；洪德与我分别对上两名戎人；剩下三名则交给了白氏兄弟。
与嬴开这边作战的戎人不知我帝嗣能断兵器之事，那两名戎人在被我斩断兵器后皆是吓了一跳，但随后眼神里面露出地贪婪也使他们忘记了没有武器的不利局面。
我趁他俩惊讶时便用帝嗣刺穿了一个戎人的胸腹，但却被那人死死抓住了帝嗣扑倒在地，另一名戎人也不顾同伴死活上来便要夺剑。
“尔敢！”见那戎人欲夺我帝嗣我大喝一声，踢开中剑将死的另一名戎人，左手一把钳住那戎人喉咙，反身把摁倒在雪地之上，腾出持剑的右手也不用，只等得那戎人被我活活掐死才缓缓起身。
“殿下小心！”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猛然冲来把我撞开。
待我踉跄着回头看时，只见白伯已然倒地不活，他替我挡了致命一刀，与一名戎人同归于尽。
我心中懊悔无比，转头又寻向白仲，却没看见白仲站立的身影。
原来白氏兄弟虽奋力击杀了两名戎人，但白仲也死在了战斗中，而因为他们最后的对手转头偷袭我，白伯竟舍身为救我而死。
“杀！”我把心中所有的悔恨都宣泄到与洪德对战的两名戎人身上。
随着白氏兄弟的死，战斗也接近了尾声。我与洪德协力斩杀那两名戎人之后，又赶去相助嬴开。等我们再次跑到嬴开身边时，只见他的对手也只剩下一个戎人了，结果自然分晓。
当洪德拔出插在最后一名戎人胸膛的铜剑时，今日的战斗便彻底结束了。
战斗结束后我们三人都没有歇着，而是同时走向死去的秦军尸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他们拖到一处，他们当中运气好些的人还能留得全尸。
“他本不该死的，是孤一时犯了糊涂。”我有些悔恨地看着白伯的尸体对嬴开说道。
嬴开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殿下，他救的不只是你，而是整个宗周。”
洪德听了嬴开的话也是对我点了点头。
我顺着白伯看到了白仲，又看向堆在一起的秦人，甚至还看了一眼散落各处的戎人，最后望向夜幕下的天空，只得长长一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