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赔命?”
武堂的打斗声早已吸引了住在别院的武师的注意,只是武堂一贯鼓励武堂的子弟们比武,若非秦从文的寒冰掌声势太过浩大了些,武师是绝不会出来看的。
但不出来看还罢了,一看之下险些没将他吓死。入目处先看到方远的尸体,被冰冻成渣的肉块和肚肠散了一地,掩埋在厚雪堆中。
又见开阔的场地里,方文方武冻成了冰雕躺在雪地里,还有一个同样冻成冰雕站在场地中的裘衣男孩儿。武师是熟知武堂内的弟子的,尤其是武堂里学武的几位王府少主。
“是谁干的?”武师的步伐已不再从容,疾步朝着秦从良而去。
围观的众弟子对这位穿着青袍身材魁梧的武师颇多畏惧,看他出现后下意识的后退了两三步。再听他问话,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朝着场地中的秦从文望去。
此刻秦从文和鸳鸯紧挨的站着,身子倚在鸳鸯的身上,他看起来神色萎靡的很。这一场打斗不单单耗费心神体力,他本人也是受了伤的。
循着众人的目光,武师望了秦从文一眼,不敢置信之余又大为不满的质问秦从文:“秦从文,是你做的好事?”
秦从文闭着眼睛不答话,这可惹恼了武师。他待要拿住秦从文问话,毕竟若搞不清楚秦从良受伤之因,只怕身为武堂武师的他担不起这个责。
就在武师要上前拿秦从文时,别院里传来了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道:“方兄且慢。”
走出来的是个白衣中年男子,头上束着方巾,正是武堂里的文师。与武师只教武艺不同,文师的职责是教武堂的学员们识字启蒙。
白衣男子虽看起来儒雅秀气,个头却比方武师还高半个头。他走进场来,不理会方武师紧蹙的眉头,走到了秦从文跟前。
鸳鸯有些不知所措,想让少爷拿主意,但少爷却一直闭目不语。她只好恭敬的唤了白衣男子一声‘秦文师’。
白衣男子冲鸳鸯点了点头后便不再搭理鸳鸯,抬手抓住秦从文的皓腕闭目片刻,叹了口气说:“这位十四爷倒也厉害,他的修为不足以完全催动寒冰掌。但他强行催动下不仅伤了别人,也伤了他自个儿。”
鸳鸯心里一急,忍不住道:“我家爷可有危险么?”
秦文师摇了摇头,说:“勤加温养,以后少与人动武。你现在带他回去,好生休息吧。”
那边方武师在秦文师检查秦从文伤势时也在检查秦从良的伤势,只见他右手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抓住秦从良的拳头,猛然一捏。在场的子弟们是见过方远在冰裂后尸体成渣的场景的,忍不住都是吓得尖叫。
但方武师一捏之下不见冰碎成渣,而是覆盖在秦从良身上的坚冰迅速开始消融成水。只是几个呼吸间,众人就看见坚冰化水,而秦从良的身子从坚冰中显现了出来。
从坚冰中显现出来的秦从良并未转醒,而是身子一晃瞬间往雪地上软倒。方武师哪里会让他倒地?抬手将秦从良接住,拦腰如抱小狗一般将秦从良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嘴里嚷嚷:“晚课都不必来了。”
他说的急走的也快,须臾间大步出了武堂。一些堕学的人简直兴奋过了头,直接鼓掌欢呼了起来。等意料到秦文师还在时也只是缩了缩脖子,他们倒不敬畏秦文师。如同秦从文一样,秦文师在武堂的地位也是极为尴尬的。一如朝野之上,文人素受武人欺侮。
······
柳院里没有柳树,之所以取名柳院是因为‘柳’这个字是七夫人的姓而已。柳院是七夫人的宅院,而秦从文和他的兄长秦从智就是住在柳院里。
此刻秦从智就倚在秦从良门口,手里磕的是从赢南商人那儿带过来的瓜子。嬴州因为地域偏寒的缘故,大部分时令的瓜果都是不能生长的。
王府的子弟们能吃到时令的瓜果完全是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每年王府的采办会去收购一些时令瓜果,而地方上也会向王府进贡一些特产美味。
秦从智磕着瓜子,将瓜子壳儿吐在地上,倚着门板笑嘻嘻的瞧着正服侍秦从文的鸳鸯。
秦从文早已昏死过去不知多久了,错非秦文师说过秦从文没有大碍的话,她此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她只能将屋里常备的药熬上一两碗,用汤匙将药灌入昏迷的秦从文嘴里。她发觉秦从文的身子有些发烫,似乎是感冒了的痕迹。很是想给秦从文换衣服,可惜秦从智站在门口倚着门直勾勾的往这边看,教她不好下手。
又是生气又是着急,鸳鸯打着哭腔说:“七爷,您到底要做什么?”
鸳鸯那嗔怪时的模样十分惹人怜惜,瞧得秦从智手都有些子发抖。他今年也已经十三岁了,早知道了男女之事。他的贴身丫鬟也早被他给开了苞,眼馋着院子里其他俊俏的丫鬟。
七夫人身边倒有几个十分不错,但那毕竟是其母的贴身丫鬟,打死他也是不敢乱碰的。所以,只好将主意打在了鸳鸯身上。彼时鸳鸯年纪还小,此刻鸳鸯也已十三岁,身子长开了太多。
“鸳鸯啊?你猜爷想要做什么?猜对了,爷赏你瓜子吃。”秦从智笑着摊开手掌,他个子颇高,手掌也颇大颇厚。手掌里的一把瓜儿为数也不算少,听他笑着道:“五香味儿的,可是皇宫里才有的手艺。别瞧它们个头小,但炒制它们可不容易。不仅得剔除劣瓜,还得用盐水预煮加香煮制;咱们嬴城可没有这玩意儿,想吃上它须得去老祖宗和王后那儿讨呢。”
他说着话,已经大步朝着鸳鸯走了过去。
他个子比秦从文足足高了一个头,也继承了其母的相貌颇为英俊。但鸳鸯恼他说那些恶心人的话,对他唯有厌恶可没有什么爱慕之情。
眼看秦从智走了过来,鸳鸯吓得不断往后退,倚着墙站好,颤声喝道:“十爷,您,您快回去吧,夫人怕是在找您呐。”
秦从智果然在床前站住,但才不肯走。看了看躺在床上惨白着脸生死不知的秦从文,又看了看美貌可人战战兢兢如玉兔一般的鸳鸯,秦从智干脆胆大的坐到了床上。
那床是鸳鸯自己的,只有自家少爷才沾过,给他坐了,鸳鸯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我才从姨娘那儿出来,她这会儿正算着她的帐呢。我说鸳鸯啊,来前我可是听娘说要节十四的开支呢。你再跟着十四,往后的日子会愈发的难活。”秦从智说着话,目光望向了床上躺着的弟弟,又道:“你瞧我这十四弟,三天两头不是给人打伤就是生病感冒。这身子骨实在弱了些,如何能让你尝到做女人的真正滋味?”
他还要说荤话,蓦然院子里传来了七夫人一阵笑声:“你说什么?你说你家从良给我儿子打伤了?五姐,你这是来说笑话的吗?”
“谁跟你说笑话?”另一个声音更响些,却是五夫人的声音,听她声音里抑不住的愤怒:“我儿给你家贱种打伤,现在犹自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这事儿是武堂的武师亲口跟我家婢子说的,整个武堂的人都有瞧见。”
“老五,你说谁儿子是贱种?”七夫人不干了,用更加响亮的声音如此说。
眼看闹成一团,这边的秦从智脸色瞬间古怪起来,望了望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秦从文。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瘫坐在地的鸳鸯,他不大的脑袋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似乎不小的事儿。
猛然跺了跺脚,叫了声晦气:“秦从良的哥哥秦从信可不是个好惹的,他虽然从学武境界进入定武境界没有多久,但若真打我可打他不过。从文欺负了他弟弟,他还不得来欺负我这个哥哥?”
他一番自白再加上脸上丧母似得表情,虽没有让鸳鸯乐出声来却也让鸳鸯转移了一下注意力。正这时,门口的帘子却给人从外面打起,就见七夫人的贴身婢女寻梅走了进来。
寻梅或许也没料到能在秦从文的屋子里看见秦从智,因而愣了愣。也只是略微一愣就忙先给秦从智作了礼,而后目光扫向了鸳鸯说:“是夫人叫我来唤十四爷过去的,十四爷呢?”
见鸳鸯的目光望向了床上,寻梅也循目望去。看见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的秦从文,她眉头也忍不住跳了跳,问道:“十四爷这是怎么了?”
鸳鸯急着说:“是武堂时给十爷打伤的。”
寻梅轻‘哦’了一声,将目光望向了秦从智说:“夫人和五夫人怕要过来了,七爷您还是赶紧离开这儿罢。若是让夫人瞧见您在这儿呆着,只怕会骂您呢。”
秦从智听了连连点头,起身道:“你说的对,说的对。如果五夫人也瞧见我在这儿,难免将对十四的怨火泼向我。可是我一向是不敢惹她家的,未免太冤枉了些?”
他说着话大步出了去,而寻梅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鸳鸯也就跟着出去了。她素来高傲,又是七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子。在整个柳院儿里,她年纪十六是柳院众丫鬟中岁数最大的一位,等级也是最高的一位。因而除了秦从智,偶尔连秦从文她也不大爱搭理,更遑论鸳鸯了。
见寻梅和秦从智出了屋,鸳鸯慌忙起身整理衣物。她知道七夫人和五夫人怕是要过来问罪了,想将秦从文摇醒求他做主。但一摸秦从文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厉害。
十四爷虽然从成长以来大伤小伤不断,但却从未发过高烧。鸳鸯不敢再搡秦从文,一是摇他不醒二是怕强行晃他会伤了他的身。
陡听脚步声临近,门帘被人打了起来。头前走的正是寻梅,她将门帘打起后就退到了一旁。七夫人当先和五夫人鱼贯而入。可以瞧见,七夫人和五夫人这两位夫人的脸色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