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不爱看热闹的人,转眼之间周遭就围满了武堂的学徒。现在已是到了下学的时间,武堂里的学员并不多却也不少。听了秦从文和那白衣仆人的对话,有知道些根底的人忍不住笑说:“秦十四问错了人,那白衣仆从姓方名远,是走了五夫人的路子进的王府。十爷秦从良是五夫人的幺儿,方远向着十爷便是向五夫人邀功呢。”
他们窃窃私语,这边秦从文却也听得清清楚楚。怒火瞬间消散了不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白衣仆从,看着这个白衣仆从嘴角藏着冷笑,虽没有太过显露却也是藏不住那抹得意的。
“十四爷。”鸳鸯自后面拉了拉秦从文,有些紧张的轻声道:“十爷来了···咱们走罢?”
秦从文听言挑了挑眉,往人堆里望去。就见围观的众人分了两排让出一条道来,为首走在最前的正是王府排行第十的十爷秦从良。
秦从良已经十一岁了,因为练武的缘故个子比同龄人高挑许多,错非脸面还是稚嫩的,凭他那副胖大的身躯就算是冒充成年人也是可以的。他身材略微有着婴儿肥,穿戴的是锦帽貂裘。身后跟着两个青衣棉袍的下人,正是其母给他找的伴读。分列两旁的武堂仆从对秦从良颇为恭敬,五夫人是极爱这位幼子的,不似七夫人那样对秦从文爱答不理。因而秦从良和秦从文虽然都是王府的庶出少爷,但地位却格外不同。
“老十四,你伤好了?来找我。”
秦从良大步流星的朝着秦从文走来,话里却透着戏谑和挑衅。
周围的人都知道几天前秦从文挨过秦从良的胖揍,所以知道秦从良的问话其实是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用秦从文脸上的伤炫耀自己的战绩,二则是警告秦从文不要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或许秦从良话里没有那许多机锋,但他的讥讽之意却也不言而喻的。
“十哥,我来找你是问你要人的。”秦从文根本不搭秦从良的话茬儿,抬手朝着秦从良身后的两个伴读一指,道:“这两个刁奴管不住嘴,早上欺负了我的人。我这次来这儿就问十哥一句,这公道是十哥帮我还还是要十四亲自讨?”
此刻周围的人都噤了声,知道今天恐怕又会有一场斗殴要发生了。秦从良愣了愣,见秦从文一脸认真的样子,他才将目光望向了秦从文身旁有些怯怯的鸳鸯。
秦从良眯了眯眼,鸳鸯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似乎瞧见秦从良眼里射出两道能够杀人的寒芒。
实在是这位十爷的恶名在外,一言不合杖责仆婢的事情已经不在少数。况且鸳鸯也知道,今天自己这一遭是彻底得罪了这位睚眦必报的十爷了。这位十爷若真要让自己死,已十四爷在府里的地位是断然护不住的。
“哈哈,老十四你说什么笑话?”秦从良见鸳鸯避开了他的眼,心里颇为满意。抬起胖乎乎的手将秦从文举起的手指轻轻压了下去,脸上带着笑意嘴里却透着霸道:“你说方文和方武欺负了你家鸳鸯?我没有看到,你一定是搞错了。”
秦从文眉头微皱,扭头望向了鸳鸯。
鸳鸯虽不练武,但说到底也比秦从文年长,况且女孩子一贯比男孩子长的快些,她比秦从文也高了半个头。见秦从文望她,她心里也有些发慌。同时感觉又有好几道目光朝着自己射来,其中秦从良的最为霸道,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相比较秦从良的霸道,秦从文的目光则不温不火。但就这不温不火的眼神,让鸳鸯也有了决然之意。她晓得十四爷在府里地位尴尬连自身都难以在王府立足,想要保她未免痴人说梦。但要让她出卖十四爷,她又是做不到的。
“才没有瞧错呢,方文方武骂的可不仅是我,还污了十四爷的清白。若只是骂我一个人就罢了,但十四爷的清白哪里是他们能够轻侮的?”鸳鸯鼓足了勇气,昂首挺胸的道。
秦从文只觉得自己袖子都快给鸳鸯扯断,可见她心里是十分紧张的。
“十哥,您可听见了。”秦从文目光望向秦从良,双眼中的和煦已经消失不见。他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手下没几个可以差使的下人却说到底也天生的有股子少爷的脾气。
“鸳鸯,你可想清楚些,不要说错了话惹上不该惹的事儿。”秦从良直觉越过秦从文,口气里含着威胁之意。实在是因为被一个仆婢当面甩脸未免丢份的很,此刻周遭的人都看着,他甚至能听到周围人的嘲笑声。
“鸳鸯既然来了此处,便知道下场再不可能好来。十爷您要杀要剐,横竖我也是个奴才生的,随您便罢了。”鸳鸯大声说着,泪水却不自觉涌出来。她声音未免太过悲怆凄厉了些,让周围同为下人的一些人忍不住的同病相怜。
秦从良脸色一沉,他从小到大还未曾被人这样顶撞过,就要破口大骂。哪知人影一晃,秦从文瘦小的身影已经闪了上来,一只手抬手就朝着自己身后的方文抓去。秦从良一边抬手抓住了秦从文的手腕,一边沉着声道:“老十四,你这是干什么?”
“十哥既然不肯将人交出来,那十四只能自己去拿人了。”秦从文不搭理秦从良,左手使劲一推又进一步,空出的右手又抓向了秦从良身后的方文。
秦从良哪里肯让秦从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抓人?他肥胖的身躯往秦从文身前一横,挡住了秦从文的进路,俯视着秦从文道:“老十四,你这是不给十哥脸面了?”
秦从文嘴含讥诮,冷笑着道:“脸面都是自个儿挣得,十哥如果再挡着十四的路,那别怪十四翻脸不认人。”
说话时,秦从文的右手往秦从良的胸口一推,手里用了暗劲。别看秦从文身子瘦小,但说到底也是个学武第八重的学武境武者,这平常的一推之力足以将数十斤的巨石推开。
秦从良抬手用手腕格住秦从文的手掌,同样用了暗劲。两个人同一个武堂呆了若干年,对彼此的底细都知道些。几日前也是交过手的,秦从文与他境界相同,只是秦从文当时并不是秦从良的对手。
他两个人手上都用了暗劲,一个推一个搡,身子都是微微一震后退了半步。但这半步无非是为了下一次攻击而拉开架势,果然就见秦从文后退半步后起手就是一记直拳。
战斗既已开始,围观的人知趣的分分退开让出了一片场地。秦从良的两个仆从虽远远的站着,但却也站在场地之内。鸳鸯同样如是,因为这说明了他们并非是局外人。
“你三日前不是我的对手,今日又如何能是?这云龙五步我比你多练了一年,你拿它跟我斗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秦从良身子一低,错开秦从文的拳头。两个人双手化掌在胸前打轮,四手黏随推挽较劲,脚下步伐更是不断变换。
只不多时,雪地上便是一片脚印。
“我虽没你练的久,但却比你练的勤。”
缠斗了许久,秦从文冷哼了一声。脚下步伐猛然加快,一双脚将地上的雪踢的上下翻飞。
云龙五步与云龙五步一旦敌对,敌我双方最是容易进入僵持。唯一克敌制胜的方式,唯有使对方的步伐被打乱。所谓云龙五步,即是暗合阵法奥妙的步伐。五步落下,致使敌人探不到你的虚实。而步伐的奥妙一向就在于让人进可攻退可守···
云龙五步的缺点也很明显,因为这套步伐虽然简单的只有五步。但周而复始的五步一旦有一个踏错,不用敌人进攻也就自乱了阵脚。此刻秦从文蓦然加快了云龙五步的步伐,秦从良不得不也跟着加快脚步。
围观的人忍不住暗暗心惊,也有人纷纷冷笑:这秦从文怎么能?怎么敢?不怕步子走的太快,自己先走错步伐么?
“十四爷太急切了。”方远站了出来对一旁的方文和方武道。他们三人都是五夫人娘家的人,早就是认识的。
“他以为这样能够让主子退却么?”方武忍不住冷哼。身为五夫人娘家人他自然比其他下人要高傲些,况且秦从文分明是来拿他和他弟弟方文的,因而他早对秦从文心怀怨愤了,是已说话刻薄些并不怕更加得罪秦从文。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那边鸳鸯却也紧张无比。她瞧不大懂这些打斗,不似方文和方武这样常伴读并且也跟着学武的人。
猛然场内‘诶哟’一声叫,众人就看见场内的秦从文和秦从良粘合的身子突然分开。秦从文长身之力一动不动,秦从良却是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十哥,你现在交不交人?”秦从良一步踏错,秦从文趁势将秦从良一掌劈飞。眼见秦从良倒飞出去一丈开外才在雪地中站定,秦从文也不趁势追击,只是站在雪地里发问。
秦从良挨了一掌,虽然躲避的快没受多大的伤,但自觉被削了面子,哪里肯认识?他脸上怒意更胜,喝道:“谁是你这扫把星的十哥?想要从我手里拿人,你须跪下来求我。”
秦从文脸色瞬间阴沉,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也不出口反驳,猛然朝着秦从良直直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