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对于新地方很满意,勉为其难地在宫女寝宫住下,“你们都下去吧。”
“是!”封嬷嬷领着宫娥告退,谁要是摊上这小太岁,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还是有多远走多远的好。
房中仅有二人时,出于大家闺秀的风范,吴桐先行行礼问好:“我是吴桐,刚才她们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是谁?”
“我先问的。”
“所以你先回答。”
“有意思。我是太医院翘首吴群的女儿,独生女儿。”
“怪不得。”
“该你了。”
“我只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婢女,没有任何资本跟别人置气,也就不必浪费那份心思了。”
“是吗?这叠帽子的纸,纸质通透柔韧,透着一股清雅的竹香,恐怕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湘妃竹纸,你能用这样的东西来折帽子玩,还敢在我面前说自己背后没有靠山。骗谁呢?”吴桐乃是家中独女,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怎么能忍受别人的不恭敬和欺骗。
“姑娘多虑了,这是我捡来的。”
“是吗?那你的运气可真是不错。宫中用纸里并没有这种纸,我父亲找了十年,花了重金也不过得了两张而已,请问这天下还有谁能有能耐随意使用此纸?”
安彤看着手中的纸帽子,心想:这一张纸真得有那么了不起吗?怪不得师傅总说自己无可救药、一窍不通、有勇无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我父亲是御医,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只要你惦记皇上一日,我就让你受苦十日!所以我劝你最好识趣点,趁早放弃。”
“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顶破纸帽子代表皇上吗?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白帽称王便是皇字,在这宫里,只有一个人能当得起这个字。”
“白帽称王,白冒成王,皇。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又怎么样?在你得手之前,我一定会弄死你的,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姑娘可以满足你那点要求,让你安心上路,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
“姑娘,能不能请你给我摘一枝摘星楼的红花?”
“什么?”
“我只求能有一枝摘星楼的红花伴我入葬。”
“你以为本姑娘是牛姑姑那种由人摆布的蠢才吗?”
“我说的是真话。”
怎么忽然急着去死?难道有诈?吴桐狐疑地皱眉,“真得?”
“当真。姑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远远地看着,让我自己去摘花。只需要折一枝就可以。”
这个人果然怪怪的,明明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惦记什么破花,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什么花样。“我答应你。”
“谢谢姑娘,咱们现在动身吧。”
“这么着急要对付我?”
“姑娘误会了,安彤早已是生无可恋,只是没有一个痛苦少点的法子,才苟活至今日。”
“这么说我反而是你的救星?”
“是!姑娘若是能给在下一个痛快,在下感激不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你我同住一日,我就不会要你的命。本姑娘可是将来要服侍在皇上身边的人,怎能让你这只小蚂蚱毁了本姑娘的锦绣前程。”
“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
“是!”
吴桐哼了一声回床上躺着,心想:这个呆头鹅倒是挺好玩的,在我离开这里之前,留着她解解闷也不错,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安排好我侍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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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头鹅,呆头鹅,快起来,陪本姑娘到御花园散步。”
被人折腾了大半个月的安彤很是生气,“时辰尚早,吴桐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出门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瞎说,这宫里可是皇上住的地方,龙气浩荡,什么妖孽敢在这里现身。”
“宫里冤魂野鬼多,总有些龙气到不了的地方可以藏身。”
“你不许吓唬我,快起来陪我去。”
“吴桐姑娘,你我同为宫女,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任何事。我现在心情不好,识趣地最好别再惹我心烦”
“不然怎样?你不过是封嬷嬷派给我的小婢女,居然敢跟我呛声。”
“哼!呛声又怎么样,我揍了你又怎么样?难道你四处嚷嚷说自己被人打了吗?”
“你~~”吴桐气得不行,抬手就打,而安彤灵敏地闪身躲过,更衣洗漱,准备给封嬷嬷请早安。
走在最前面的吴桐,笑颜如花,仿佛刚才的打闹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行人路过一处假山时,忽然地面振动,山石忽崩塌,将吴桐与安彤一起压在底下。
话说那时,安彤被压在石头底下动不了身,吴桐却像中邪一样,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断掉的右腿拖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她站起来,捡起石头四处砸人,双目圆睁,笑容狰狞,声音恐怖,时不时地大口吐血,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比平时的她更加敏捷,吓得宫女们四处逃窜,有逃不了的干脆跳进了莲花池中。吴桐反而像得到新玩法的小孩一样蹦跳着拍手叫好,时不时地还会举起十来斤的大石头砸向水中的宫娥……
侍卫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麻绳将她困住,太医们鼎力相助,吴群用尽所有办法,但还是没能挽回吴桐的性命,只有安彤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时看到的宫女们想起吴桐死前发疯的样子都会心有余悸,一个个对此事绝口不提。
进宫四十载的牛姑姑被赶出皇宫;荣宠一时的张妃娘娘忽然被打入冷宫,自尽而亡,死不瞑目;同屋的吴桐被御花园的假山砸伤,死前发疯,死相吓得在场宫女失魂落魄,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一桩桩怪事在宫里传得神乎其神,每个人说出的版本都不相同,但唯有一点相通——安彤是个不详之人,谁碰谁惨死,永不超生。
安彤原本的生活虽不太顺心,却不似今时今日的举步维艰。心中郁结难解,亲人朋友纷纷辞世,生无可恋的安彤变得越来越沉默,一门心思计划着复仇,完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只想在气数用尽之前亲手杀掉皇上,至于之后能不能一刀自尽,那就只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