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型男叫杨彬,据他们自己说,两人家住京城,是自幼/相交的竹马关系。这次是娃娃脸一时兴起打算南下游玩,途径惠山觉得此地钟灵毓秀,于是便决定在此暂时落脚。
看一眼城外光秃秃的山头,君梅低着头轻轻笑笑,不做评价。他两来历几分真假,她心头有数了。
不过都是陌生人,不说实话才是正常。他们为何逗留惠山也不在君梅该多想的范围内,交个朋友结份善缘才是她的兴趣所在。
在这闭塞的鬼地方,有两条外地人脉总是好的。
嘴上和二人东拉西扯,君梅心头这样考量。
娃娃脸对君梅倒是很热情,君梅想要保持距离,有些时候故意不接话他也毫不介意,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还越说越开心,反弄得君梅有些不好意思,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茬跟他闲聊。
对了,娃娃脸让君梅称呼他如意,他自称姓殷,乃是大辰国姓。
不过自高祖殷秀林立国到现在都百多年了,皇室后裔千千万万,想来他也就是个支脉的小贵族公子吧。
君梅觉得毫不在意,却没看到在自报姓名时,身后的杨彬在怒瞪殷如意,直到见她反应十分平淡才松了口气。
哼,也就在穷乡僻壤之地,这骚包敢如此大胆。换了别的地方,不说京城,就说中洲试试?不出一炷香功夫,就能把那班竖儒手下的恶犬都招来!
杨彬心里骂着,脸上表情也不好,趁着君梅不注意还悄悄踢了殷如意一脚。
然而那小子却跟着了道一样,一点反应都懒得给,全程低头盯着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睫毛下透着那个温柔呀,站在他身后都觉得快被烤化了。
觉得自己再不看点别的,眼珠子就要烧焦了,杨彬郁闷的挪开视线,打算洗洗眼睛。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老者模样的人蹲在角落里抽水烟,老江湖杨彬眼前一亮。
这种老头子肚里总会藏下最多的秘密。
运起耳功仔细一听,果然有料,再低头看看脑袋都凑到一起去了的二人,杨彬嘴角扬起一个恶意的笑容。
聊得正欢时背上被拍了一掌,君梅当即汗毛都炸了,回头瞧见那隐不去的坏笑,皱眉嗔道:“啊!杨公子你这是……”
“混蛋,你把君梅吓坏了怎办?”殷如意直骂了出来。
你这见色忘友的混蛋,你给我等着!
心里暗骂一句,杨彬指着那群老者道:“我听到了有趣的内容,不然我过去坐坐,你们两继续?”
君梅这才想起此番出来的目的,再看杨彬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顿时老脸一红。
哎哟,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居然被一个小男孩儿弄得走了神,真是阴沟翻船。
赶紧用袖子遮住半张脸,小声说了句“我也去瞧瞧。”逃似的跑了过去。
她一走开,杨彬就被殷如意用眼神剐了一遍。回了这小子一个揶揄的笑脸,杨彬迈着轻快的步子挤进了老头们的小圈里。在君梅身边辟出一个空位来,才冲着殷如意扬了扬眉毛。
“下次绝饶不了你!”
走过去站在君梅身旁时,殷如意的眼神是这样说的。
杨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殷如意又瞪他干脆转过头去无声耸肩。一旁的君梅早把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一时心头又慌又热,干脆低头,只当没看见。
今天实在分外热闹,以至于小团体中挤进了三个陌生人也没能破坏老爷子们聊天吐槽的热情。
这些人在城里活了几十年,对于城中那些弯弯绕绕最清楚不过,石胜的恶行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受到波及,如今那混蛋横尸街头,老人们自然要翻出老账,再吐几口唾沫。
谁知殷如意趁着老人吸烟的空档插了两句嘴,就让整个谈话的主题一下子变成了脱缰的野狗,直线深入,迅速跑偏。伴随着水烟壶那独特的咕噜噜声响,惠山县乱局的很多黑料就这样被他意不动声色的套了出来。
原来石胜本是市井地痞,从小无人管束,一双铁拳横行市井。后来搭上了赵典吏的关系才做了捕头,自然是赵典吏的狗。
而阮县丞则是前任知县的女婿,本地根基虽不深厚,却有个官居六品的舅子在州府任职。
他对知县官位的觊觎连县城里的百姓都一清二楚,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得逞,只能做个八品佐官,以求日后徐徐图之。
此二人,一个经营庞大关系网,另一个预备筹钱买官,都极缺银子。因此,他们才是石胜四处敲诈勒索的幕后主使,在百姓面前不可一世的石胜,其实就他两养的一条恶犬!石胜横行乡里通过各种手段搜刮来的银两七八层都落入了他两的口袋,而石胜自己再是不满也离不得这两位‘高人’,只得拼命掠夺百姓财富,以求自己能多分点。
至于那个钱主簿,跟另两人比起来就是个异类了。
钱家本身普普通通,能有如今的地位全赖有个强大的岳家。
他的夫人是本地第一大族——古氏族长的长女,因此才混上了主簿之位。
不过此人平时十分低调也不常露面,若不是两年前石胜打死了他小舅子,外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吃软饭的也是架空知县的三巨头之一。
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君梅也学着殷如意的办法,故意说道:
“我看那石胜一定是喝醉了,不然借他十个胆,也不敢碰古家少爷一个指头!”
话音刚落,殷如意就甩来一个‘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他向君梅眨眨眼,咧嘴一笑,添火说:
“噫,哪有那么夸张?那厮横惯了,怕是阎王来了,也要刮走一层油。”
他两个一唱一和的刺激着气氛,杨彬一旁看着,脸上是欣慰的迷之笑容。
这招果然是屡试不爽,一个老头当即腾出嘴来,冲着二人吐出一大口烟来,轻蔑的说:
“生瓜蛋子懂个屁,那石胜要真是个瓜娃子,早就被弄死了。他可不是愣头青,敢动手,绝对手背后有人指使!”
说到这儿已经有人觉得太过了,伸手要制止老者继续说下去,却被老爷子用水烟壶挡开。
“我黄土都埋胸口了,怕个球啊!”
便不吐不快的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