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胜打人很常见,但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向知县喊冤的少女踢得吐血,却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阵惊呼之后,再没人犹豫,舆论当即倒向了穆家,所有人都在说“石胜太过分了,那小姑娘定有冤情!”
“你呀!”
八品中年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石胜一眼,赶忙挽起袖子冲上去搀扶君梅,却被穆大力一把推开。
“不用你惺惺作态!”老爷子骂道:“要不是你一直帮这混蛋说话,他至于如此嚣张?”
说罢狠狠啐了一口,伸手要去抱孙女。
君梅却不让他把自己抱走。
现在形势大好,她还得再加一把火。
咬牙强忍令她眼前发黑的疼痛,君梅睁大眼睛抬头和姚泰平对视。
“大老爷,您是本地的父母官,咱们这家能指望的只有您了!”
刚才石胜那一脚有多重,姚泰平是清楚感受到的。
居高临下看到这个单薄身躯结结实实挨上一脚对他而言就足够震撼了,可谁知更让他心虚激荡的却是那之后的一眼一句。
明明是她趴在他脚边,可那番话却让姚泰平深刻的意识到,不是她在向他求援,而是她在帮他翻身。
就是眼前这个机会,牢牢抓住了就能翻身!
说话间,被官差们押着的穆铁锤也在挣扎,他如同愤怒的野兽拼命想要扑上去咬死石胜。
这一幕更刺激了百姓的情绪,伴随着穆铁锤一次次被拉回去,老百姓的指责也在升级。穿绿袍的八品佐官见形势恶化,干脆不再帮石胜说话,转而努力安抚穆家父子,被丢下的石胜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有君梅,还死死的盯着姚泰平,盯着他那双同时存在着懦弱和不甘的眼睛。
“够了!”
终于,藏在懦弱深处的那一丝勇气的火花被点燃,姚泰平心头的正义与自尊成了助推器,被架空的光杆司令也终于发威了。
“乱七八糟不成体统!”
先是一句话骂得全场一静,接着姚泰平不再跟八品下属弯弯绕绕,直接了当的说:“石胜失当伤人,免职。而你,阮县丞,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好生思量思量,到底谁才是知县!”
就事实来说,变强硬并不能改变姚泰平依旧是个光杆的现实,土生土长又经营多年的阮县丞有得是本钱无视他的命令。
此时此刻他却闭上了嘴,不顾石胜求助的眼神,低着头乖乖下去了。
“那县丞倒是机灵多了。”
还是那副轻松的口吻,锦衣少年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他身边的青年见状扬扬眉毛,晓得他这是发火了。
这家伙就见不得年轻女孩儿挨打。
阮县丞灰溜溜离开的背影,令姚泰平愈发感到鼓舞,信心大增之下见石胜还扭扭捏捏不肯走,当即喝骂道:
“你已经没资格立在这儿了,还不快滚!”
这一句骂得围观百姓一阵叫好,被唾沫包围的石胜怨毒的瞪了君梅和姚泰平一眼,也灰溜溜的逃走了。
见状姚泰平心头倍感轻松,觉得自己这下总算是翻身了。
正想宣布当场宣布穆家无罪时,后头又走出一人来,五十上下,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
“大人,事有蹊跷,草草了事怕是不妥。”
说着这人恭敬的拱手禀报道:“属下巡视监牢时曾听闻两名囚徒议论一个名叫白尽石之人的死状,属下觉得事有蹊跷这才命石胜前去调查。”
这番话说得又有理有据,比起石胜无理取闹的指控,他的显然更难对付。
姚泰平搀扶君梅的动作一顿,面色再度复杂起来。刚才发飙时他可没想过穆家是否真有问题,被赵典吏这一说,他的气势当即又缩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万一穆家真有问题,刚才强硬一番岂不是丢人现眼?
趁着姚泰平胡思乱想,赵典吏又把话绕回了阮县丞的套路上。
“属下以为,可先将他等收押,调查清楚后再行升堂。”
看着赵典吏眼中那一丝微不可见的狡猾神情,君梅双眸一眯,眼睫之下泛起一丝恨意。
姚泰平想借这个案子立威无可厚非,可恨的是赵典吏和阮县丞二人。他们架空上司放纵石胜为祸已经够坏了,现在一看到姚泰平稍有抗争之心就要扼杀。为此不惜用人命案做博弈工具,令穆家成了他们和姚泰平掰腕子的牺牲品,全然不把平头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这般极度自私的人,真是可恨之极!
此时被赵典吏抓住命门的姚泰平显得极为焦虑,他也晓得牢狱里会发生什么事儿,但他怕万一穆家真的有罪,自己帮助穆家逃过制裁,岂不是……
“那是家贼的污蔑,他们是在偷盗我家钱财时发生了意外!”眼看姚泰平就要被赵典吏蛊惑了,君梅赶紧自证道:
“此事有我们镇长亲自勘验,我们还带来了镇上乡亲作证,还请大人还我家清白!”
说完看向王麻子,王麻子赶紧下跪道:
“第二天一早镇长父子就亲自勘验过了,亲口说是家贼盗窃发生了意外。当时那两贼子也当众承认是偷盗意外,不然镇上怎会草草了事呢!”
“是啊,是啊,我们镇上都本分人户,怎会瞎说。”
“白尽石那混蛋,从小就手脚不干净!”
跟来的其他镇民也纷纷为穆家作证,姚泰平听了这话脸色又松缓了许多。
然而赵典吏可不会轻易松嘴,他深知若是让姚泰平立起了威望,他们三人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那为何白尽石死状诡异,口吐黑血?”他追问。
君梅不跟他绕那些,反问:“你可是亲眼见到了他的尸首?”
说着面向百姓冷笑道:“相信两个吃里扒外的家贼也不相信我等良民,真是黑白不辨!”
围观百姓觉得君梅有理,纷纷点头认同,加上不少人早就受够了县丞、典吏等人作威作福的日子,也都指望着知县发威。
赵典吏见形势完全不利于自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既然如此,那属下再去好生询问一番,择日宣判。若真是污蔑,那就该加重贼人刑期,维护穆家清白,以正国法威严。”
明明是拖延时间寻找翻盘的机会,赵典吏却能把话义正言辞的说得滴水不漏,生嫩的姚泰平哪有什么语言拒绝?
只得点头。
“得了,那小子定会被吃得死死的,还是让咱们来吧!”
围观完全程的锦衣公子拍拍扇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