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寻推着轮椅和程老板回了家,刚刚一回家,吴寻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拍大腿,道:“哎呀,汤都凉了。”
他赶紧跑到厨房,把早已煲着的冬瓜排骨汤端出来,一摸,还好,不是太冷,如果已经冷得冻住了,那再加热也不好吃了。
他把汤加热好了,送到程老板那里,道:“给,程老板,今天冻着了吧,来,补补身子。”
程老板微微笑道:“还别说,今日确实外面有些冷,而且你这汤煲得也如此之香,真有一手。”
吴寻听到夸奖,心中如吃了蜜糖一样,笑道:“别取笑我了,快喝吧。”
程老板喝了几口,突然抬起头,问道:“对了,吴寻,你先前跟我说辽国的事,好像你对这大宋国并无几分好感啊,你说的虽然幼稚,但我倒是想听听你对这大宋国的看法。”
吴寻刚刚嬉笑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缓缓扶着程老板离那窗户远点,然后关上窗户,将一片花红关在外头。
他咳了咳,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太喜欢,嗯,就是这样。”
程老板看着他,笑了笑,眉目微动,道:“不想说就别说了,无妨。”
吴寻勉强笑了笑,道:“喝汤吧,这天气,再不喝都凉了。”
他看着程老板在一旁喝汤,走到边上来,面色阴沉,他毕竟是少年,未历太多世事,情绪一旦不好,十分难以一下子控制住。
大宋国?
若大宋国不灭我满门,以那道人为了栽培我给我看了那么多民族大义之书的程度,我定然参军,扫灭敌手。
可家仇对我来说,就大过国恨!
此时的吴寻,只知道是大宋国带给了他逃亡数年躲在山上不敢下山的生活,不是道人在他背后,并且让他下山,他还真不敢面对那些凶残嗜血的御下禁军,那些士卒的影子如噩梦一样挥之不去,给他的童年留下了太多伤疤。
“吴寻?”
“吴寻?”
那边程老板喊他,他打了个颤,赶紧醒过神来,回道:“何事啊程老板?”
程老板见他过来,问道:“刚刚的汤挺好喝的,你也劳累了一天,不如去做好饭我们吃饭吧。”
吴寻随口应了一声,正要去做饭,又被程老板喊住了。
程老板道:“我书房中有一本书,放在书柜的最下方,用来垫书柜的柜脚,你可以拿去看看。”
吴寻问道:“什么书,这么神秘?”
程老板道:“看了便知。”
吴寻应了声,先去把煮了一半的饭加了些水继续煮,然后把洗好了的菜放到一边,洗了手,跑到书房里,往最底下细细一看,果然有一本这样的书。
他将书抽出来,发现这书十分薄,两个捏着书的指头都能触到对方,好像只是寥寥数张纸。
他看了看书的封面,只见封面上只有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一个老人坐在一处田园边上。
除了这幅画,再无文字。
他翻开书,只见上面只有一首诗。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这首诗是我太师父所作,当时金兵占了红瓜州,又被宋国一大将收回,太师父喜不自禁,写下这传世之作。”程老板不知何时过来,淡淡道,“我太师父名叫陆幽,是当时的大修行者,曾率众抗敌,只可惜朝中不用,被贬下去,可他直到生命将枯时,依然惦记着国家山河。”
吴寻关上书页,转头问道:“明明大修行者就已经可以周游天地得到大自由了,为何还要为宋国卖命呢?”
程老板道:“修行从来不快乐,也不自由,这样的人不少,除了我太师父,还有许许多多强大的修行者,为宋国河山献出了生命。”
吴寻疑惑道:“国家的仇恨,真的那么重要么?”
程老板微笑道:“这种东西除了仇恨,更多的叫做信仰。”
她又道:“我给你看这个的目的,就是想把第一句送给你。”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吴寻道:“可我要做到,很难,真的很难。”
程老板道:“我没有要让你一定做到,一切自有缘分使然,我只是一时感慨,拿给你看下。”
吴寻突然叫了一声,大笑道:“我悟出来了!”
程老板惊奇道:“你悟出了什么?”
吴寻道:“饭做好了。”
“……”
两人正到桌,刚刚要吃,只听到门外有人叫门。
吴寻道:“真烦的,什么时候不敲现在敲。”
他一脸不愿意地过去开了门,刚刚把门一开,只听到外面一声声皮靴踏步而行的声音,整齐合一。
一甲士入内,见两日正在吃饭,大声道:“别吃了,辽人突袭,快速速回避,现在城中可能进了敌人刺客,大人下令,所有百姓集中起来,若有落单,都以刺客之名围杀。”
吴寻还没说话,就听到程老板清眉皱起,问道:“你们大人莫非觉得我们像刺客?”
这些甲士本来就是官府里的卫士,今日归他们执勤,自然上午站岗的人里面有他,如何没见过这女子虽然双腿残疾,但大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显然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甲士一惊,道:“这位姑娘,我们实在是公务在身,请您配合一下,多谢,多谢。”
吴寻见这甲士刚刚语气刚硬,一见到程老板便软了下来,心想自己跟她混,倒也是个明智的选择呢。
程老板对着吴寻,问道:“不如我们走吧,也免得让他们难做。”
吴寻摇手,道:“不急,人是铁饭是钢,吃完饭再去。”
两人吃着饭,而那甲士竟是不走,就在一旁等候,目不斜视,也算是将军麾下精锐了。
没过多久,两人吃完饭,稍微收拾了下,便跟着甲士走了。
到了官府附近的一处大房子里,这里本来是一兵所,但今日有刺客入城,无奈之下,只得出此策,将人群和刺客分隔开来,以便搜查。
官府中,那将军面色冷峻,手中的剑被他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稍稍侧过去看了眼身后的黑衣人,问道:“她也进去了么?”
黑衣人抱拳,道:“是的,大人的谋划,果然滴水不漏。”
将军道:“你也去,我怕那几个筑基上境的抓不住这刺客。”
黑衣人道:“我若走了,大人你如何是好,先前的那位大人,就是因为我们一离开,就被刺杀了。”
将军道:“无妨,他若来,正好,我手中有剑,屋内更有剑,他敢来,便走不掉。”
黑衣人正想问屋中何处有布置,但见将军对他神色一转,他便心知肚明,回道:“我明白了。”
说完,飞身出屋,往兵所去了。
这官府内可不止将军一个人,如何能乱设机关?
这些话,只不过骗骗那房顶上该死的辽人刺客而已。
这刺客展现出来的功力已经超过了将军的想象,他明知不敌,所以就耍了个伎俩,让刺客先去杀兵所里的那位大人,若那位大人遇刺,兵所必定混乱,那么她想不出手,怕也是不行了。
兵所乱了,一大堆百姓到处乱窜,给她放在中间,到时候肯定是四面拥挤,她必然使出手段出去,那么那刺客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大的威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莫说耍些手段,就是那位大人和那些百姓真的死了,对他而言也可有可无。
因为辽人该死。
所有辽人都该死。
宁可放弃自己拥有的东西,他也一定要杀掉这些辽人。
他想屠杀掉整个辽国,从京都杀到边境的小村,一个不留。
这是仇恨。
人间最可怕的东西,也就莫过于此了。
……
而此时的兵所,已经一片混乱,正如将军所料。
而在一旁的黑衣人,眼见那大人遇刺,只是象征性地上前抵挡一下,并未追击。
百姓们见有打斗的声音,顿时惊慌不堪,四处逃窜,有些站在太中间的人,直接被人流给撞倒踩死了。
程老板和吴寻的位置就在正中间。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各自的想法,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对这件事的意义毫不怀疑。
他们就是想逼着程老板与刺客动手。
吴寻沉声道:“如此大宋国,哪有可爱之处,有哪有可助之理?”
程老板一如既往的平静,道:“这只是他个人的意思,并不能代表宋国整整一个国家的意志。”
吴寻冷笑道:“小中喻大。”
程老板见他心意决断,只是微微一叹,不再多说。
她正要施展境界带着吴寻出去,只见吴寻一摇头,道:“等等,我有办法。”
他露出了狡猾的一笑,用最大的声音往四周大喊道:“大家别慌,刺客从西边来了,大家快往南边的官府跑,那边有重兵把守,最安全!”
程老板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坏蛋。”
一旁正有一下没一下护着左仆射从事大人的黑衣人一听,顿时暗暗叫不好,此人真真坏事,他正欲阻止但突然发现了自己实在腾不出手来,一面要小心刺客偷袭,一面要护着左仆射从事,实在没法子挽回场面。
他心中懊恼,看着那少年,见此人与那女子站在一起,只得一抬眉,护着左仆射从事走了。
他前脚刚走,一道寒光后脚就到了,向着吴寻划来。
这刺客也是恼火,刚刚明明有机会杀死左仆射从事,但却被这少年一叫,从人群中混走了,叫他怎能不恼。
这道寒光很快。
甚至说要比风还快。
但吴寻也很快。
他往后一站,避过刀锋,然后把系在腰上未动的刀取了下来,笑道:“幸亏带了刀,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一抖刀,刀鞘落在地上,他一手持刀,一手推着程老板的轮椅,道:“程老板,这事你就别管了,免得叫你的承诺兑现不了。”
程老板虽从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筑基中境的小修行者,但对面的刺客,却是境界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虽然境界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很没道理,但毕竟差了有些多,她关心地问道:“能行吗?”
吴寻一咧嘴,道:“行!”
他“行”字未落,人已化为闪电,将整个人的气势和出刀的节奏带到巅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