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上午事情很多,这次西北的大调换,加上骠骑营的调动,要忙乱的事还真很多。周松辰被安排了一大堆事,一直忙到未时,都没顾得上去饭堂。好在,周松辰这有点零食备份,随便吃点,接着忙,过了酉时才从尚书省出来。
周鼎亭的宅子在京城的西南角,而尚书省办公的地方在宫城的东边,京城的正东。要过去,周松辰基本要穿越小半个京城。骑马来回也得小半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斜射的阳光,照的的人睁不开眼睛。横贯东西的铜驼街,接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来往的官轿,和周松辰一样骑马的都很多。周松辰不得不避让来往行人,是不是还得和对面来的熟人打招呼,走的比预想的还要慢,加上一整天的忙碌,心中不由的有点焦虑。
看前面一样熙熙攘攘。这个点,真不该走这铜驼街。看前面有个向南的小道,就穿了进去。骑马在小巷里穿梭,反而比大街上快不少。到周鼎亭家门口时候,已近戌时,天已经黑沉沉了。周府门前的灯已经亮了起来,门前的马桩上已经栓了六七匹马了,落了好几台轿子。周家本来不宽敞的门前,显得有些拥挤。看来都是听到消息,来和周鼎亭辞行的。
周鼎亭家的仆人看周松辰骑马过来,急忙帮着上前来栓马。看来周家今天已经接待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了,下人们都已有序的在招待。周松辰把马给仆人,直接就进了周宅。周鼎亭的大儿子周永德在门口候着迎接,见周松辰进来,忙上前来招呼。周永德年纪比周松辰年龄还要大,和谭力夫差不多,不过两人之前并没什么交集。
被周永德领到周家大厅,一进到厅里,周松辰就感觉屋子里讨论的热度。周鼎亭坐在正厅的主位,坐在客席主座的是临淄王范敏立,紧挨着的就是自己的哥哥周松德。在座的周松辰熟悉的还有陆长青、陆永青兄弟,他们俩和郭松辰一样被算在了郭为平的“玉峪十八人”里面,和周鼎亭同时扬州人。其它还有六七位,周松辰有看着脸熟的,但都记不起名字来。
见周松辰进来,周鼎亭准备起身。周松辰忙示意他别动,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屋子里的灯已经点上了。
“都是乡里的传言,各位可不要当真。不过,我当时在乡里的恶名,却是真的。年轻不懂事,确实做过很多鲁莽的事。”周鼎亭像是和大家在解释什么。
周松辰回头看旁边坐着的陆永青。陆永青低声说,刚才临淄王问道了周老大人年轻时候家乡除害的事情了;问是不是真的,说完对着周松辰相视一笑。
周松辰自然明白刚才讲什么了。这个事挺出名的,在京城的士族中流传都挺广。传周鼎亭因是将门之后,从小就勇力过人,有侠气,但仗着父亲官威,对周围乡亲都很蛮横,以至于被称作乡中三害,另外两害是山中猛虎,水中蛟龙。一年猛虎和蛟龙都伤人命,周鼎亭便自告奋勇去除害。待他走后,乡亲们都举杯庆祝,欢庆三害中最大的一害将被除去,因不相信他能除去其他两害,而且都觉得他比猛虎、蛟龙害人更深。没想到,他到深山中杀了猛虎,到深水中除去蛟龙,几天后居然活着回来了。回来背着猛虎和蛟龙的尸体,本等着乡亲的庆祝,没想到乡亲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在他恐吓之下才说出真情。于是他痛改前非,在陈国建功立业,终传名于乡里。
“老大人别谦虚了。能有这样的故事传与民间,足见老大人在扬州乡里的声望。”临淄王范敏立说。范敏立年纪还不到十八,但口气却已十足的沉稳,旁边一圈人跟着附和。
“谢谢王爷夸奖。周某人,本是陈国旧臣,承蒙先帝不弃,能够治理一方,已是万幸。如今由于机会建功沙场,对身在将门的鄙人来说,也是十足的幸事。”周鼎亭话语间全没有周松辰心里有的担心。
“可毕竟周大人您已年过花甲。”陆长青不无担心的说,“而且您还有八十老母在堂。可以此为由,不用远去雍州。”
“我知道各位的担忧,也深知各位今天光临鄙府,心中的好意。”周鼎亭站起来向所有人抱拳,“我和吴王之间的事本是公事,只因我身为御使大夫,有公职在身。如今远赴西北平乱,我身在吴王之下,相信吴王一定也不会因以往的过节,置大局而不顾。对周某来说,这个年龄重返军中,如最终马革裹尸而还,对我这个将门之子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周鼎亭说话干脆、清亮、有力,让周松辰不由的钦佩,在场包括临淄王在内的无不感动。
“忠孝之道,怎能两全。你既已是臣子,在父母面前就不是完全的儿子。堂上老母,她平时是这样和我说的。这时候,朝廷既然给我这样的重任,我绝不能推脱。希望大家理解。各位的好意,周某心领了。”周鼎亭接着说完,然后一一抱拳。
如此一席话,让在座的各位都不知道说什么。整个大厅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客厅外院子里的嘈杂声在屋里听的格外清楚。
“周大人,如此坚决,让小王实在是感动佩服。来的时候,太子和东越王都特意叮嘱我,如需帮忙,他们会想办法。我这回去,一定让太子从东宫那边帮老大人缓和吴王缓和关系。毕竟都为了大郑江山。有老大人这样的底气,西北乱局平定有望。”临淄王看大家静了好一会,打破僵局说。刚安静的众人,也都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那就不叨扰周大人了,小王先告辞了。”范敏立起身告辞。
“天色已经不早,已经备下了饭食,王爷还是吃完再走不迟。”周鼎亭赶忙起身相劝。
“周大人,这两天就要上路。一大家子人,周大人肯定还有很多事情安排。我看大家都回去吧。”范敏立不但没听劝,反而劝大家都早点回去。
一听临淄王这么说,所有人都起身告辞。周鼎亭也不好继续挽留。陪着众人一起到门外。
周松辰有意的拖了一会,看周鼎亭把一位一位都送走,才最后一个走过来道别。
“周老,你这一去,实在让我担心呀。”周松辰不由的鼻子发酸,声音有些颤抖。
“放心,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怕的。”周鼎亭拍拍周松辰的肩膀。“松辰,你该替我高兴才是。每天干御使大夫这差事,我这脾气只能天天得罪人,那比得上为自己挣功名来的实惠。”说完哈哈大笑。
“可我听到的传言,是有人故意这样安排。大人一定小心。”
“我知道。这里容不下我,西北说不定。该来的总会来。放心吧。”周鼎亭又拍拍周松辰肩膀。
看一旁哥哥周松德还在等,周鼎亭又捅了一下周松辰,“先回吧。”说完便和周永德一起反身回去。
周家的仆人已经把马牵了过来,周松辰反身上马,一提缰绳,来到周松德面前。第一句就问:“燕王派你来的吧?”
“我和周老大人也挺熟的。怎么一定是燕王。”周松德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