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南京。
顾歆端着热咖啡细细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缠绕,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这杯咖啡倒是挺浓。
她在顾老先生的书房呆了整整四个小时,把余少棋过去所有月份的患者记录档案都翻了个遍,真恨老父亲不是做刑警的,她能看到的资料并不全面。
顾老先生所有的患者,都有这样一份档案:分析记录,留作心理研究案例。可是他不会把患者的经历记录的很详细,他只写对心理方面有牵连的大概。他会记录一个正常人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进心理黑暗的。
李北贤那天在耳边轻声告诉她,他和余卿倾不是亲姐弟。顾歆认为他快疯了,为了能不负罪恶的去爱自己的姐姐,他真的可以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谁会信?
她后来琢磨起余少棋口中那个眉瑰,为什么余少棋能把余卿倾看成这个叫眉瑰的女人,她只知道李宛生是那对姐弟的母亲,并不知晓眉瑰的存在。
她大概明白些,毕竟翻阅了余少棋所有的记录资料,从他开始咨询心理到患上精神病,多年前的档案都保存完好,就是找起来挺废时间。
顾歆原本以为,余卿倾是余少棋和李宛生的孩子,而李北贤是李宛生和李志的。
如果真的像李北贤说的那样,那那个眉瑰肯定就是余卿倾的母亲。
她不止看遍这些资料,还回忆起很多过去的事情,顾歆多爱李北贤啊,爱到从来都是仰着头俯视别人的她会低下头去期盼李北贤的回应。
就算余卿倾会喜欢他,那也比不上她这样慷慨付出吧。
我才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第二天清早,顾歆去了当年负责李宛生案件的警局,她以父亲助手的名义,为了当事人儿子治疗心理障碍要求警局出示详案记录,等待了一个小时,一名警官拿着厚厚的档案本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地对她说:“这么久了,这孩子都没走出来,大人犯下的孽,可怜让这孩子承担了。”
“是啊,多谢你们的配合,我们医院正在尽力。”顾歆礼貌的接过档案,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果然,李志死刑,同时还有另一个女子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眉瑰。
“眉瑰,眉瑰……警官,这个女子当时……”
“同谋犯。”
顾歆怔了怔,接着往下看,表情也逐渐僵硬起来。
眉瑰是旧时代南京有名的舞女,余少棋的妻子。
那年是余少棋到南京的第二年,他的的客户跟眉瑰走的很近,因此认识眉瑰,两人本没有什么过多交集,是因为一次酒局两人均醉,莫名其妙发生了****更不可思议的是眉瑰一次就怀孕了。
眉瑰是个漂亮、机灵的女人,因为工作她始终接触高层富人,奢华的生活也让人浮躁、感觉不真实,当初她怀孕的时候余少棋始终不信会是他的孩子,像眉瑰这样千娇百媚的女人,经常游离在男人周围,她的情人多了去,怎么会刚好是他的孩子。
眉瑰也是中了邪一般,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做个亲子鉴定,她要证明自己即使很花哨,但绝不是随便的女人。如果孩子是余少棋的,余少棋必须娶她负责一辈子。
她生下了余少棋的亲生女儿,亲自搅浑了余少棋和李宛生的婚约。这让余少棋多少有些埋怨她,又不得不认,为了给女儿上户口,他不得已和眉瑰结了婚。
眉瑰为孩子取名:余卿倾,为卿倾心,伊人最美。
余卿倾满一岁时,作为孩子的父亲,她的丈夫,余少棋连看都不来看一眼。眉瑰很憔悴,她从一个魅惑众生的美丽女人变成乡下妇人,还是独守空房,没有丈夫疼爱的可怜女人。
眉瑰知道,他始终对李宛生恋恋不忘,甚至做梦都喊着李宛生。
眉瑰气走了,刻意把孩子留在了老余家,如果余少棋看见孩子,应该不会忍心孩子没有母亲吧?
其实她没有想过,余少棋根本不会来看孩子。
人真是贱,妄想用力抱紧些就能捂热石头。
他们离婚了,眉瑰做回了舞女,因为母亲的职业关系,孩子被判给了父亲。
她恨这个无情的男人。
李宛生也嫁人了,生下一个男婴,相比眉瑰,她的生活轻松得多。李志是一个顾家的男人,对她很用心,生活也算幸福,李宛生并没有多想那个背叛过她的余少棋。
可余少棋无法忘记她。
北贤两岁那年,余少棋的执着让宛生开始动容,宛生不会抛开家庭再和他有纠纷,两人做了普通的朋友。
宛生说:如果你爱我,就要尊重我的生活,爱不是低贱的,你更要尊重自己。
余少棋和她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他过于偏执,如果生命中彻底没有李宛生的话,他觉得活着就像等死一样。
北贤三岁那年,眉瑰告诉李志:你老婆和我前夫搞外遇。她把两人青梅竹马有过婚约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李志,还说最近两人来往密集,应该是旧情复燃。
李志这下开始回想这个所谓朋友的余少棋,看自己老婆的每个眼神确实不正常。人都憎恨背叛、欺骗,他喝了很多酒,把自己灌到烂醉,回家扯着妻子就开始质问。
你为什么耍我?
你居然背着我跟旧情人乱搞?
眉瑰也在,她看到李宛生被李志痛打,心中闪过一丝快感。
李北贤拉着受伤的母亲失声痛哭,他那么小,看着父亲性情大变害怕得不行。李志气愤的把孩子推到一边,一旁劝阻的保姆紧紧抱着孩子,带着哭腔不停地劝着李志,他红了眼,使劲掐住李宛生的脖子,额间青筋爆起:
李宛生,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还敢说误会?
狗男女!
李志甩手推开了李宛生,力气过大导致她摔倒撞到茶几,一股献血从李宛生头部流出,染红了白净的脸庞,锋利的桌角淌着献血,屋子里的腥味弥漫开来。
眉瑰也被吓到了,她颤抖着走过去探了探李宛生的鼻息,孩子哭哑了嗓子,趴在母亲身上紧紧抱住,地上的血也染红了李北贤,保姆惊叫一声:“杀人了!”
李宛生是当场死亡。
眉瑰看着大惊失色的保姆,向李志使了个眼神,他立刻会意,转而抓住保姆死死捂住她的嘴。
眉瑰说:这个女人会把一切都说出去。
保姆是被勒死的,眉瑰把李北贤的绑在沙发上,胶布贴了他的嘴,两人连夜把尸体抬到后备箱带到荒山埋去。后来回到家时,眉瑰开始清洗家里清洗血迹。
她说:我不会说出去。
李志惨笑着说:我相信。因为你也参与,我们都是凶犯,说出去你我都完蛋。
眉瑰看了李北贤一眼,继续擦拭着地上鲜血,帕子一拧,猩红便落进了盆,在清水诡异地绽开,再慢慢吞噬。
那你儿子呢,他会不会说出去。
小孩子知道什么,我不会让他乱说。
现在小,以后会长大。李志,这可不是小事,要坐牢的。
他长大了也不希望我坐牢,我是他爸。
可你杀了他妈。
那是命!不是我杀的,她自己撞死。
李志把孩子锁进了房间,他先是哭着找妈妈,哭着哭着便哑了声音,好一点又开始哭,又哑,就这样重复着,直到两周后被余少棋带出来。
李北贤告诉警察,爸爸打妈妈,妈妈流了很多血,然后爸爸还用绳子勒李婆婆,我看到爸爸和这个阿姨把我妈妈和李婆婆拖走了,我妈妈死了!这个阿姨说是爸爸杀的!
三岁的小孩子说着说着就癫狂起来。
李志,死刑。
眉瑰,十六年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