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拍拍我牵着他的手,信任的说道:“四儿,你再仔细瞅瞅,还瞧不见门?”
我转过头,朝记忆中的门口望去,只有一面墙立在哪里。
“没有,二爷我咋看不见门了,是不是眼睛坏了?”我担忧的问道。
“傻娃子,你的眼睛和他们不一样,现在只是没修养好,还不能分辨清楚。”二爷安慰我道。
二爷对我说完后,调转目光对屋内四人,严声讲道:“有些事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石柱的寿命早就尽了,现在想死都死不了,也是拜你们所赐。你们自作孽,我本是不想掺和进来,可我不能放任村子被你们祸害。”
二爷这次真的是生气了,似乎这件事比他预想到的还要棘手。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花儿婆婆的眼神中萌生出复杂情绪:厌恶、恐慌、无措。
二爷长吸一口气,摇摇头:“真想不到,都到了这节骨眼了,还瞒着,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控制范围。”
沉默几秒过后,其中一个男人开口问花儿婆婆:“婶婶,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可别坑我们呐!”
花儿婆婆瞅瞅床上的儿子,思考几秒,竟嘴硬:“你们真是啥话都信,这种胡话哪能信得了。”
声音未落,炕上的石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全身骨瘦如柴,只能用皮包肉来形容,肤色泛着黑紫色,零星的头发杂乱,链接凹陷,滚目圆睁,整个眼球死白且突兀,嘴巴张到最大极限,牙齿漆黑,正大口吸着气。
我被这一幕吓得哆嗦,下意识的躲在二爷身后,这些年我跟着二爷也见了不少病死的人,头一遭见过这么吓人的死人。
“自作孽不可活,这人早就该走了,也罢,大不了整个村子的人搬走,留下你们一家自食恶果。”二爷爆喝道,身子往屋外移动。
屋内除了花儿婆婆外,其他三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瞅着二爷移动到了墙根,花儿婆婆才挽留说:“我说。”
二爷停下步子不转头,只等花儿婆婆说下去。
“石柱是我们的独生子,心头肉啊,两年前石柱下地干活觉得有气无力,就去镇上看病,当时诊断贫血,就回家养着了,日子过着,这病总是不见好,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耽搁了一年,走两步到都觉得有气无力,我们那口子又带着儿子去县城里的医院,医生说去晚了,癌症晚期,治也没用了。”花儿婆婆眼角流下泪来,这老太太尖酸刻薄,爱儿子却是真的。
“后来呢?”二爷打断老太太的哀伤。
“后来当家的把儿子带回来,我们两口子一商量,寻摸着找个媳妇冲冲喜,没准病就好了,就娶了花儿。”
“愚蠢,有病就治病,你们这是害了人家女娃。”二爷骂道。
花儿婆婆自知过分,低下头,语气没了那份强硬:“我们也没隐瞒病情啊,花儿娘知道我们石柱有病,我们算是花了八千块钱买回来的花儿,花儿嫁到我们家,花儿娘一次都没来看过,花儿回娘家,连顿饭都不让吃。”
我听得惊讶,花儿这辈子够苦的,摊上这两个妈。
“冲喜没用,我们当家的在镇子上干活的时候,无意间听外地人说有个土法子可以让儿子多留几天,我们当家的回来就在屋里动动手脚,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花儿婆婆避重就轻的说道。
二爷戳破花儿婆婆的嘴脸:“动什么手脚,说清楚。”
“本来石柱住的正屋,听那个外地人说要住东西走向的屋子,头朝西,脚朝东,屋里不能透风气,不能有门槛,头顶上悬一把见过血的刀,屋里门口放一口无水的水缸,水缸里面放上粮食,粮食里面……里面……”花儿婆婆声音小了下去。
“有啥?”我好奇的问道。
“有一块牌位,槐木雕的。”
“槐木?那是鬼木。”我惊声说道,槐木又称鬼木,五行中属阴,传说可以附鬼。
“我们山里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再说这个法子却是留了石柱半年多。”
我突然想到上次四角有香灰,怎么没说呢。
“四角香灰的事你还没说呢?”我提醒道。
“啥香灰,哪有香灰。”花儿婆婆反问过来,眼神中满是疑惑。
二爷转移方向,面向屋内的人,“拜四角不是你们做的?”
花儿婆婆连声说:“没有拜四角,那个外地人太特意交代不能招惹其他脏东西回来,我们都是根据他说的做,没敢整其他的。”
“家里当家人呢?”二爷问道。
“在村里的亲戚家,当家和石柱命格犯煞,石柱成亲之后就搬出去住了。”
二爷皱皱眉,琢磨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四角是谁拜的。”
花儿婆婆瞪大双眼,难以相信的表情:“花儿,肯定是花儿,石柱不能起来,出入这间屋子的不是我就是花儿,我肯定不会害了自己家娃,那就只有花儿了。”
生儿不客气打断花儿婆婆的话,“不可能是花儿,花儿老老实实受气包的样,不可能是花儿干的,我自己妹子我自己知道,别无赖好人。”
眼瞅着事还没解决,自家人先打起来了,我高声提醒两人,“啥节骨眼了,花儿人呢,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这话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炸开了锅。
“没瞧见她呐。”
“我也没瞧见呐。”
……
一众人这才知晓花儿跑了,慌了神,似乎一切的指正都朝花儿的方向倾倒,花儿真的是畏罪潜逃了吗?现在去追也晚了。
花儿婆婆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农村妇女独有的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
眼下,石柱直挺挺的坐在炕上,人还没死呢,花儿婆婆先哭丧,屋内三个男人不知如何是好,真相就像是一个重磅一字一句的不断抨击着他们的承受能力,二爷眼睛看不到,还沉浸在屋子的格局上,很棘手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这时候我该不该开口,作为旁观者,我的思绪是清醒的,我提议道:“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多想想怎么处置吧。”
屋内的两个陌生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我们只是纯粹来帮忙的,现在可以走吧。”
二爷不语,还在沉思,我代二爷说:“你俩最后别走,现在谁也保不准你们有没有参与进这件事来。”
所有人沉默不语,炕上的石柱喘息了一会后,倒在了炕上,经过花儿婆婆的确认,人还没过去,看屋内的人不足为奇的眼神就知道,这样子折腾了挺长时间。
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二爷身上,但是二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一旁清理思绪,这件事就像是死扣,必须要找到正确的办法解开,否则越解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