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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姑苏

让马良上学,是飞燕的神来之思,两人都为着这个想法着实高兴了好一阵。

马琰虽然年幼,但自有着一股子成熟持重,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看不好办,老师多半不会就这么收下马良这个弟子的,除非……让马良画一幅超棒的画儿,我们带着画儿,向老师引荐,你看如何?”

此时,马飞燕已经喜不自禁地蹦了起来,不住地鼓着掌,笑着说着就这么办了。厢房里马裘容闻得飞燕银铃儿般的笑声,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话说文曲星殿,这日文曲星君正开坛布道。

七八月光景,朝廷临时下诏举行制科,文曲星君此时行法,正为谐制阴阳,祈风雨万象顺遂,以昌天下精诚士子之文运,为制科的圆满祈愿。

文护使、画护使屏侍于道坛东西两侧,首望北斗星辰,在文曲星君施法布道时,他们需始终谨慎专一,为其护法。

按照道坛例事,每逢开坛施法,文曲星君总要为人界大势占上一卦。只见星君从袖中取出不周山雏龟躯壳,抛向空中,结印布阵。那躯壳稳稳当当悬在空中,龟壳脉络间光流涓涓,漫射开去,与地上的阵式合织了一张大网,文、画护使纷纷结印加持,那龟壳便通身为金光所纳,渐渐飞旋不止,从甲口处绽出金光,虚空中投出了一派凡间的景象——

烽烟四起,战火纷飞,疾病与饥馑肆虐凡间。朝堂靡乱,一方官吏不恤百姓,作恶不仁,致使天灾频仍,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百姓大举迁徙,老弱妇孺不堪艰辛,暴毙当途。乱葬乱坟岗星罗棋布,炎黄河山满目苍痍。

此情此景,让文曲星君恻隐心动,长舒一叹。文、画护使收了法,凡间的景象便也消散了。他们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了星君,脸色凝重。

今日道事暂歇,文、画两名护使信步出了大殿。画护使细思这些时日文护使所讲的人间万象,又兼今日自己亲眼所睹,心底许多不解,便问那文护使:

“你说凡间烟尘弥重之地,七情挠心风月迷人,说得是多么繁华,今日卦中一见,全然别样景致,你作何解释?”

慢说画护使,文护使心中也好生不解,归天数日,凡间竟已如此天翻地覆,发生了这许多悲凉之事,不觉陷入了沉思。

“我所言丝毫无假,也许弹指沧桑,世事总归变幻无常吧。”

文护士终归浪子心性,瞅着画护师满面愁容,灵机一动,一砸掌心,换了副笑脸嬉皮说道:“要我说,那凡间苏州,便是我历览尤爱之地,人间千般好尽集一身,任怎么乱也乱不到它那儿去。不瞒你说,要是有朝一日你下了凡,必要去那苏州走上一遭,赏不尽那湖山景致,数不完那温婉佳人,那绝绝对对是天上人间之地。”

画护听得出了神,将身子凭在石栏上,隔着层叠云翳,怔怔地望着湛蓝的人间。

文护使见了,窃窃发笑,将脸近挨挨地探了过去,专注地盯着画护使的神情,接着猛地吹了一口气,把画护使呼了一个激灵。

画护使一把将文护使远远搡开,捏起拳头正要给他几记好看,就听得文曲星君在殿上召唤,只得收起阵势,愤愤地瞪了一眼,顾自往阶上走去。文护使乐不可支,摇摇摆摆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看着两名护使坐定,文曲星君将道袍广袖款款一挥,一个锦缎包裹着的物件从袖中闪现,泛着金光悬在了道坛之上。

“画护使,你可知这是何物?”

画护使端详着这锦缎,确是似曾相识,仔细一想,便是那日文护使归天之际所呈之物,忙答道:“莫不是那文神笔?”

文曲星君一抖拂尘,锦缎徐徐展开,一支鎏金镶檀的笔管渐渐露出全貌,其上龙环凤绕,锦花缀彩,各色异石奇珍绚烂瑰丽,玛瑙泛彩、玉珠烁光,使得笔管通身珠光宝气,令画护使一时看得目瞪口呆。再看那笔毫,舒张柔顺,毫锋饱满绵长,毫色粉嫩有光,皆是上佳的品状,便是那仙人持了,似也难衬风华。

“这是画神笔,画护使,便是由你守护的神器。”

画护使循声望向了文曲星君,干张着嘴,一时无言。

画神笔这般瑰丽,想那文神笔自然也不露怯。此时看那文护使正端坐一旁,却也正为这初睹真貌的画神笔惊艳不已,但更让他兴致勃发的,是瞅着画护使此时脸上一阵盖过一阵的讶异神情。

“文、画护使皆是百载一任,当你们尚是文曲仙童在蓬莱山修行之时,虽已有护使之名,但想来并未曾一睹这神笔之姿。历任文、画护使,皆是在受命之时、授笔之际,才得以窥得宝相。”文曲星君抚着臂弯中的拂尘,含笑言道。

画护使这才晃过劲儿来,星君所言“受命之时、授笔之际”,想来便是此刻了,忙正襟危坐,问文曲星君:“禀上仙,小仙当了这画护使几十年,确是第一次见这画神笔的宝相。今日上仙恩宽,现画神笔于我,想必有所垂训,请上仙示下。”

见画护使如此庄重,文曲星君倍觉欣慰。

“画护使悟性宽广,更让本座确信,此时降命于你,确是时辰了。”

画护使拱手,“请上仙示下。”

“文神笔与画神笔皆是造化精气所生,其锻造与神力皆非凡品,自有令人骇然的所在。此二神笔乃我文曲星殿镇殿之宝,更是三界源源文脉的护法神器。千百年来,文神笔逢盛世而降,画神笔遇乱世而生,二笔交替现世,文笔点染太平盛世,画笔力挽狂澜将倾。正因神笔的超凡神力,所以驭笔之人良善与否,便显得尤为重要。护使之责,便是护神笔万全,又保神笔正途。画护使,可听得明白?”

画护使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弟子明白!”

文曲星君接着一抖拂尘,“画护使听令。”

画护使匆匆离座,跪伏在星君座下,“弟子在!”

“画护使,现着你即日降下凡尘,此行,一为寻找画神笔的新主人,二应警视那人间暗伏的危机,以备神笔现世。”

画护使深施拜礼,伏地领命。

“我已起卦卜这神笔新主的大致方位,卦曰,‘时来主星纲天道,北斗沉浮望姑苏’,你可循着这方位寻去,可少走许多的弯路。”

画护使嗫嚅了下“姑苏”二字,依然未解,言道:“请上仙明示。”

文曲星君抚须答道:“苏州。”

画护使心中一漾,偏了头觑了文护使一眼,见他端坐一侧,正朝着自己会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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