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在麦考利的霍普斯列车站上,一列通往邻市凯洛萨的列车即将启动。澄澈的汽笛声与列车员的哨子声接连响起,一声高过一声,它们在浑浊呛人的空气中回响、盘旋,仿佛要化作利剑,刺破这压抑的天际。巨大的震动声开始缓缓传来,这预示着列车即将启程。
当然,震动声与噪音也吵得罗德睡不着觉。
正如罗德所预料的一样,赶来的警方根据罗德的提供的情报与现场的证物很快就确定了杀手身份。校方也十分顺利地终止预选赛,让那三个险些保不住晋级资格的家伙得以顺利的通过,罗德也因为手刃一个老练的黑街杀手而再次名声大噪。
就上述情况,都是在罗德的预料范围之中。一切都很顺利,击毙一位全副武装的杀手不比抢夺四枚齿轮吊坠的名声小,卡蒂方面也有了更好的宣传途径,而达菲尔家族可能也要接受进一步的盘问与制裁。
但是,问题也恰恰出现在击毙杀手这一事件上——警署方面可不会天真到相信一位只拿着劣质训练剑的高三学生可以做出击杀一位全副武装的杀手的壮举。
所以,等待他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盘问、辨认录像等环节,直到天将拂晓,摩根家族才出面保释了罗德,不再让他接受这毫无营养的询问。而卡蒂也在这时通知罗德到麦考利的卫星城——凯洛萨提取将来需要的新身份。
至于为什么是提取而不是领取……很明显,因为拥有这个身份的人还活在世上。
“我说啊,这明明是你们的工作吧?为什么要把我拽过来啊?”罗德依旧趴在桌子上,浓浓的黑眼圈和满布双眼的血丝足以说明他此时的精神状态。
坐在他身边用口罩、墨镜以及高礼帽把自己包裹十分严实的里奥波特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场比赛结束后,晋级的人员有五天的休息准备时间。而且你的小伙伴这次也专程从特里曼赶过来,你不想见见她?”
“伊薇回到麦考利了?什么时候?”罗德抬起头,皱眉道:“魔剑翁帝摩斯不是收她为徒弟了么……我记得是在特里曼联邦东部的赫雷卡谷地,那里是一片原始森林吧?”
“嗯,没错。这次行动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一次小测验,然后陪你去约克斯同盟是期中考核,最后可以独自完成五十个任务就算出师……”里奥波特自言自语,由对着另一侧的狩魔猎人道:“博斯韦厄,把这次目标的资料拿出来。”
与近乎话痨一般的里奥波特不同,伯斯韦厄是一个沉默的像一块岩石的狩魔猎人,他身材高大,肩膀也极为宽阔,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面对着一头嗜血的巨熊。他从身边的黑色的牛皮公文包中抽出一沓装订在一起的资料,一声不吭的甩在罗德的面前。
罗德拿起资料,大致的翻看几页后,皱眉道:“来自维吉亚帝国的五十岁的少校军官……卡蒂难道想让我去扮演一个腰围和身高差不多的秃头大叔?”罗德瞪着一双死鱼眼将资料摔在桌子上:“这还不如杀了我啊……”
“给我认真审题啊,你个混蛋……”里奥波特不耐烦的敲敲桌子,叹气道:“你这种小鬼还想扮演军官级别的人物?你要演的是他儿子!”说着,里奥波特“唰唰”的将资料翻到了贴着一个少年的照片的页面,然后抓起来拍到了罗德的脸上。
罗德若无其事地取下资料,大致扫了一眼后,问道:“原来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啊……斯凯·斯温伯恩,凯洛萨市的圣塞梯中学高一学生,学生会干事,而且风评颇佳……他做的太完美了,才会让人生疑吧。”
“没错。成绩不算过于优秀却很稳定,爱惜羽毛,加入学生会也更像一种形式。更重要的是,就资料撒谎那个显示,没有与斯凯相处不好的同学,更没有与他特别要好的同学……”
“这种人际关系处理方式在我老爹还在世的时候我也做过,十分的麻烦。如果是职场人的话,这种生活方式还不会引起特别的怀疑,但别忘了他只是一个高一的小鬼,一个十六岁的小鬼!”
里奥波特脑子并不笨,在罗德如此直白的分析后,她自然了解其中的奥秘,笑道:“你也很有能力啊,这些资料可都是卡蒂那个小魔女独自前后调查了近三个月才得出的结论,她肯定没想到你竟然三言两语就道破了其中的破绽。”
“而且,更重要的一件事情你也注意到了吧……斯温伯恩的姓氏在歌利亚协约中是个非常平常,非常普通的姓氏。但是在约克斯同盟中的维吉亚帝国中,只有布雷克奈尔行省的领主——坠星侯爵独有的姓氏。”
“呵,想必他们父子正是来自坠星侯爵家族的……真是狂妄至极,来姓氏都懒得更换了。”
“过奖了,”罗德合好资料,递回到博斯韦厄的手中:“我只是根据现有的结论和条件分析出他露出马脚的原因和他伪装的方式罢了,如果是我亲自去暗中调查的话,估计五个月都不会有半点头绪。我在调查方面的天赋着实不佳,那种工作也不适合我。”
嗯……看来所谓的狩魔猎人的转化魔药失窃、约克斯生化同盟方面触犯《边境条约》只是卡蒂的一个借口罢了,她就是抱着找麻烦的心态来到弗拉德克联邦、来到麦考利的……而她与狩魔猎人暂时结盟,救下被困死在格雷特橡胶厂的我和伊薇都是顺手为之的。
那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借助他们的身份进入维吉亚帝国境内,吸收信徒,打破封锁?
还是在扶上侯爵之位后故意将假身份暴露,引起约克斯方面的怒火。挑拨离间,用最小的成本发动一场世界大战级别的战争?
越想越心惊胆战的罗德悄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如果卡蒂真的是如此计划,不仅仅是狩魔猎人、鹰首精英特工连这些小组织,就连歌利亚机械协约、约克斯生化同盟中的所有国家都会变成那个小女孩手中的棋子!
近五十年来形成的两大军事结盟已经因为彼此的纠缠在一起的利益而摩擦不断,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而歌利亚和约克斯两方也近乎疯狂的屯兵布武、发展军备,诋毁彼此并宣扬极端的种族主义……近些年来在彼此边境上发生的小型战役不过是双方的试探,如果真的有一个来自歌利亚协约的假侯爵被揭露……后果不看设想。
自己前世的斐迪南大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里奥波特,告诉我,是卡蒂主动找到狩魔猎人的,还是你们向教会方面求助的?而且如果卡蒂没有遇到我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她会怎么做?”
“当然是卡蒂主动找到的我们,提议双方合作的。我们狩魔猎人一直都遵循绝对中立的原则,你又不是不知道。”里奥波特伸个懒腰,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听卡蒂说她之前培育了一个空白的克隆人,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潜入约克斯的话,她就会将那个克隆人制成魔偶,代替她潜入斯温伯恩家族……我大概就知道这些,反正也不管我的事……啊,好困……”
说着,里奥波特擦擦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显然里奥波特肯定了解的更多,但是介于罗德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很深,她也没有必要去告诉罗德有关于卡蒂更多的消息。
罗德何尝不知道?术士没有真正的朋友,狩魔猎人同样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们是一群孤独的雇佣兵,猎杀怪物的怪胎,在中古世纪时保护着人类,也同样遭到人类的排斥。
长久以往,本就性格古怪的狩魔猎人变得更加诡异,他们不会轻易的结交朋友,一切以金钱说话成为了狩魔猎人的本性。所以罗德在一开始和他们接触的方式就是以物易物,尽量以交易为主,也让狩魔猎人们对他的好感提升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这种交流方式的弊端也显现出来了……
算了,罗德摇摇头。等到自己进入维吉亚境内后,就有充裕的时间和资源来想办法摆脱卡蒂那个小魔女的牵制——到时候她是想传教还是要发动大战就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