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依旧在轨道奔驰,车厢里的空气浑浊,令人昏昏欲睡。罗德把双腿蜷缩在座椅上,他用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再次开始构建一幅小型枪械的图纸。
没办法,列车要到达凯洛萨市至少需要等半天的时间,在没有娱乐活动的情况下,罗德只能凭借前世的记忆来绘制一些简单枪械的草图,而他现在绘制的就是一款足以变革当今歌利亚机械协约的军队装备配置的武器——麦德森轻机枪。
当今歌利亚协约军的单兵武器仍然是以拉栓式步枪和导气式水冷重机枪为主,主要强调步枪的威力和射程,但是也造就了单兵武器射速低、装填速度慢、弹容量小等缺点。使得携带步枪的士兵即使有外骨骼装甲的辅助下仍然会因为火力问题败给约克斯的通用单兵武器——半自动蚁酸气步枪。虽然各国军方早已开展半自动武器的研发工作,但是受限于理念的问题,军方在整整三十年中一无所成,反倒是步枪的威力已经大到足以击毙一头士官级的生化战兽。
如果继续放任那群军械研发公司在歪路上越走越远,卡蒂那过于疯狂骇人的计划在战争阶段就会无比的顺畅,罗德在略感僵硬的列车座椅上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将这款在他眼中性能原始的机枪公之于世。
更何况这款机枪的性能十分优秀,就目前歌利亚军的装备更新情况来看,麦德森轻机枪起码可以服役五十年以上。麦德森机枪也不是罗德前世里极为普遍的导气式自动原理,它采用的是较为复杂的后坐式,加之更加繁琐的闭锁结构,使得此枪的结构复杂,零部件繁多。而且特殊的自动原理让枪管后退行程大,往返时间较长,因此射速也比较慢。
但是复杂的结构并不等于它的实用性差——罗德相信,这种结实耐用并且精确度高的机枪会得到军部上层的一致肯定。不出意料的话,各大军械公司也会对此枪进行模仿和改进,使它的制造成本进一步降低,而他们使后坐式这种较为落后的自动原理大行其道的结果才是罗德最想看到的。
他对麦考利没有归属感,对弗拉德克没有归属感,对所谓的歌利亚机械协约更没有归属感。罗德想要看到的不是一个强大的军事联盟,它需要守旧,需要僵化,甚至需要腐败,需要分裂……
但是在逐渐逼近的战争面前,这个军事联盟唯独不能在力量上有半点缺失。只有这样,那些政客才会拼着国力消耗殆尽、内部矛盾丛生的情况下坚持战争……纵使他现在能力有限,但也可以通过一些渠道来略微改变一下……
比如正在稳步爬升的本杰明·休·诺厄,借助这名年轻军官势力的代表,使自己与全联盟境内较为有名的军械公司取得联系,传递一些看似有效,实则会堵塞前景的理念……通过这些误导,便足够将一头战争巨兽引向崩毁的深渊……
而那些双眼只盯着胜利果实的政客们,则会一步一步陷入战争的泥潭之中,溺死在最后的反战浪潮里。
至于现在没有多少能量的自己,则需要建立起基本的人脉关系,给予他们最够的利益。只有这样,在往后的时间里,才能获得和歌利亚、约克斯以及教会像抗衡的资本……
他继续用铅笔细致的勾勒出自动原理的分解图,很快的,枪机的供弹、击发、抛壳等一系列图集后,不着痕迹的将笔记本合上——因为他身边的里奥波特已经慢慢醒过来了。罗德可不想把自己的成果提前给一个不会信守秘密的大嗓门看,如果她看到了,那么整个车厢的乘客就都知道了他在画草图……
“你小子在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呢?”里奥波特从桌子上爬起来,用野狼一般的金黄色竖瞳双眼紧盯着他合起来的笔记本。
这是里奥波特在一次“狩猎”中得到的战利品,可以侦测谎言的魔眼——来自一只存活了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人身蛇妖。这双眼睛也是里奥波特常常向他人吹嘘的地方。因此罗德也不打算隐瞒,他早已清楚任何谎言对于眼前的狩魔猎人来说,都如同蝉翼一样脆弱。
“只是一种轻武器的草图罢了,一些关键的地方我还没有想好……”含糊其辞的说法使魔眼不能分辨真假,这是在罗德像魔画翁伯顿·卢·格拉森老爷子请教后学到的知识之一,而轻武器也符合麦德森机枪的定义,所以里奥波特不能从这句话中辨别真伪——但是这种说辞也间接证实了罗德没有说谎。
“哦。那是步枪?手枪?还是在格雷特橡胶厂那夜你拿出来的小家伙?”显然罗德的回答让她很不满意,里奥波特眯起双眸,手指蠢蠢欲动,如果罗德的回答再继续含糊不清,她就要动手夺取。
看出里奥波特那点小心思的罗德叹气道:“一种轻型机枪,别想着给你们了。这是我要递给军方的投名状,关乎到我未来在军方高层的重视程度……我只求你别满世界嚷嚷,大姐……”
罗德是声音越说越低,他根本对里奥波特保守秘密的能力不抱有任何希望……
“算了,反正我也看不懂。”里奥波特不屑地撇嘴,“不过你想听听行内人士的专业评估的话,博斯韦厄可是个很好的人选。他当初可是摩列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呢,只不过后来……”她指着正在抱着公文包闭目养神的巨汉,欲言又止。
后者察觉到了那个话痨提到了自己,慢慢的张开眼睛,实现同样对准了罗德手中的笔记本。
“老兄,你当真是八十年前被野生狮鹫摧毁摧毁殆尽的那家公司的首席设计师?”罗德皱眉问道,同时将自己的笔记本向前递去。里奥波特虽说是个话痨,但是她从来不会说谎。罗德自己也没必要去怀疑博斯韦厄的能力。
“如果没有我的确认,你交给我们的那两柄枪根本不会被狩魔猎人使用。”博斯韦厄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欣慰的说道:“威力很好,并且枪械所含有的技术程度也是那群大人刚刚可以接受的。尺度把握的很好,小子。”他没有翻看笔记本,而是毫不吝啬的夸赞一番罗德的成果。
罗德咧咧嘴,怪不得当初阿尔瓦那老头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自己,原来是专家在手,根本不怕被自己这个毛头小子骗到啊。
粗壮的手指正巧翻到了罗德所绘制的草图,博斯韦厄仔细打量一番迈德森轻机枪的构造,然后又向罗德要来了一只铅笔,他在草纸的空白处涂涂画画,填写了大批运算公式后,迟疑的说:“又是一款足以改变战场形式的凶器啊……按照运算的结果来看,这款轻机枪的射速和射程只比现在最强大的雷赫瓦重机枪略逊一筹,并且重量只是后者的四分之一,气冷式的概念又解决了战场上冷凝液经常补给不足的情况……”
“雷赫瓦重机枪的零部件可是要使用整块的钢材以钻削方式才能制造,我设计的机枪可只要用冲压件就可以组装了……”罗德收回自己的笔记本,仔细查看博斯韦厄那一手工整的字迹,问道:“这款机枪作为‘报效军方’的投名状,再适合不过了。”
“不,这不适合。”博斯韦厄叹气一声,说道:“枪,是一款好枪,但罗德你没有在职场上的经验,所以你并不会清楚——有时候,一个人表现得太过耀眼同时也是一种失败。”
罗德眼前一亮,只凭着博斯韦厄的一句感慨,他就已经发现不足之处的所在了:“那么枪管长度上调5%!,枪机等部件需要使用钻削法制作,以保证质量。并且弹链供弹的模式改为三十发子弹为一组的弹匣供弹……”
自己并不需要靠才华来吸引军方的注意,罗德深深明白这一点——他们需要的是顺从,对于一个不能掌控的天才来说,销毁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就是要在枪械分解图中明确的表态——自己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
看着罗德再次陷入涂改中不可自拔,里奥波特也开始感觉无聊,可偏偏这次与她搭档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死板家伙,应该是改造药水把他的脑筋也钙化了吧……就这样,狩魔猎人只能愤愤不乐的掏出自己买来的食物,先填补一下短途旅行时产生的饥饿感。
食物的味道也不能让罗德抬头分心一次,他依旧在埋头涂改那一份明明很完美的图纸,而博斯韦厄活像一块岩石雕像,不活动半分,也没有要交谈的想法……
就这样,在里奥波特近乎愤怒的眼神和不断的咀嚼中,列车再一次地拉响汽笛速度减缓。一股味道与麦考利十分相似的空气扑面而来,罗德从笔记本上缓缓抬起头颅,望向浑浊的夕阳下形单影只的车站避雷针,他才发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旅途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