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
李叔德大喊一声,拽住一名士兵往外面拉,那名士兵的身体顺着李叔德的手劲儿一瘸一拐地往外移动,可是就快走出军械厂时,被卷过来的横梁砸中身体,吐了口鲜血,咽了气。
李叔德松开那名士兵的手,翻身下马,不顾自己的安危,又进入军械厂内,将两名士兵推了出来,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被李叔德救了出来,与此同时,军械厂抖动地越来越厉害,就在李叔德想要进去再多救些士兵时,被外面的士兵一把拽住,军械厂轰然倒塌,瞬间灰飞烟灭,里面的士兵被活活埋在下面。
阴风还在继续,翻卷着落在地上的碎屑,随时可能砸下来,李叔德被士兵们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埋在下面的士兵一个个痛苦地死去,顿时红了眼,久久不说一句话。
李家军何时遭受过这样的惨痛伤亡,还未交战,便损伤这么多士兵,这可都是李家军的精英,这么多年,虽然是上下级,可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那种同生共死共进退的深厚感情,恐怕任何人都体会不到。
他们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久经沙场,九死一生都能够全身而退,想不到今日竟然命丧于此。
“将军,我们杀过去,为弟兄们报仇!”劫后逃生的李家军士兵们并没有因为伤亡而丧失斗志,反而一个个满脸杀气,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高昌国士兵碎尸万段。
“住口!还不够吗?还要去白白送死吗?没有看出来敌人已经设计好的圈套,就等着我们自己往里钻。”
悲伤过后,李叔德迅速恢复了理智。
“可是,我们这么多弟兄,就那么白白的送死么?”
“不会的,他们不会白白牺牲的,总有一天,我们要让高昌国双倍的还回来,原路撤退!”
身为一军将领,任何时候绝不可以冲动,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难,甚至是生离死别,也要冷静,更不可以感情用事,因为你的每一个决定,会牵连几十条上百条人命,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上肩负的,是所有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的性命。
从高昌国士兵懒懒散散出城迎战,到不战而退,再到挥刀砍军械厂,看来这一切都是高昌国的阴谋,早已经谋划好的,就等着李家军自己跳进来,李家军已经伤亡惨重,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军械厂是怎么回事?
那股阴风又是怎么回事?
李叔德想不出解释的理由,只能撤退,从长计议。
“可是,这些兄弟们怎么办?我们不能置他们于不顾,让他们尸骨不全!”
“不出三日,我大兴的旗帜定会插在周东城的城墙上,到时再给兄弟们风光大葬!”
将士们都不再言语,这么多年,彼此都清楚将军的为人,将军从来是说一不二,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将军说三日之内必攻破周东城,那么就一定能攻破,将士们绝对深信不疑。
出了城门,在城外等候的两百名士兵看到只回来这么些人,一个个浑身血迹,顿时明白了他们在城内的遭遇,也不多问,迎上前去,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李叔德一直沉默不语,士兵们知道李叔德肯定在为那些牺牲的将士自责,责怪自己指挥不当,没有探清敌人的情况,中了敌人的全套,才让那些将士白白牺牲掉。
这么多年来李叔德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李家军遇到什么困难,李叔德都会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身为主帅,就该是这个样子,荣誉贵属下,责任归主帅,不能让士兵们有任何心理负担。
士兵们看到将军的样子,都不敢上前搭话,只得把在周东城的经历告诉李忠,一起看着李忠,意思再明显不过。
此时此刻,能够劝慰将军的,也只有李忠一人了。
李忠走过去,拍了拍李叔德的肩膀,如同兄长一般,劝慰道:
“将军,事已至此,您也不必太过于自责,弟兄们都和您一样,为死去的兄弟难过。”
“忠兄,我是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不甘啊,他们跟随我出生入死,可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却不能出手相救,若是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战死也罢,可是他们就那样平白无故地被活埋,我李叔德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将军,谁也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谁会想到军械厂会刮起一阵阴风呢,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于自责,相信那些死去的弟兄,也不想看到将军您自责,他们还等着你给他们报仇呢,几十个弟兄的尸首,还等着你厚葬啊。”
李叔德想到那些士兵的尸体,目光坚毅,势必要将弟兄们的尸首取回。
“命令所有将士,今日驻守于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周东城的水太深,您看我们是不是要回军营去,再从长计议。”
“我们就在此守候,难不成那股阴风还会刮到这里不成。”
说完,李叔德死死盯着周东城的城门路,陷入了沉思。
李家军自成立以来,驰骋沙场,百战百胜,从来都是令敌军闻风丧胆,从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损失,还未跟敌军短兵相接,甚至敌人连兵器都未拔出,自己反而损兵折将,损失惨重,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这真是李家军最耻辱的一天,最黑暗的一天。
李叔德盯着城门楼,足足有三四个时辰,直到天暗了下来,什么也看不到,才转过身来,看到所有的将士都在身后同样地盯着自己,没有一个人大声喘气,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扰了李叔德思考,李叔德看着这帮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将士,顿感一股暖流汇入血液里,浑身热血沸腾。
“拿酒来!”
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将李叔德团团围住,炊事兵将倒好的酒端到每一位士兵的跟前,又把一碗满满的酒递到李叔德手中,李叔德转过身,对着周东城城门,抬起手,将手中的酒划作弧形,倒在地上:
“敬死去的兄弟!”
所有士兵也跟着李叔德的动作,将酒倒在地上:“敬死去的兄弟!”
炊事兵又为所有将士斟满酒,李叔德率先一饮而尽:
“量他高昌国士兵也不敢出城来,今晚你们就喝个痛快,明日一早,我们誓死攻破周东城,为弟兄们报仇!”
“攻破周东城!为弟兄们报仇!”
李家军个个都是热血男儿,性情中人,一碗酒下肚,一个个想起那些牺牲的弟兄们,情不自禁掉出眼泪,其他人也都哭出声来,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哭得痛快了,所有的悲伤转化为斗志,一个个志气高昂,誓要夺取周东城,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李叔德看着眼前的李家军,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是自己的李家军,这才是我大兴王朝最勇猛的将士。
重情重义,视死如归。